【一】
开元二十年江湖上发生了一件事,史称“开元惨变”。
李承恩领旨率各大门派前往征讨恶人谷,大败而归,六大门派损伤惨重,多数门派精英惨死恶人谷,身首异处。恶人谷声名大噪,引得江湖上无数人慕名而来,势力大增。“一入此谷,永不受苦”从此传遍江湖。
李慕那时还只是个十岁幼童,与玩伴在村中的水车旁边玩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暗红色破军的唐门弟子拦住他,问:“请问李卿家住何处?”
这是他和唐唤的第一次见面,此后追随左右寸步不离。
按照唐唤的说法,他是断断不想收李慕为徒的,自己孑然一身随心随性,又领着恶人谷的暗杀令,带着个小孩子是万万不可的。李慕听他不想收,两个大眼睛扑闪着就要掉眼泪。李慕的父亲是天策将士,母亲是万花医者,他七岁随父亲学枪,已有三年有余。
唐唤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抱着自己腿不肯放手的小崽子,乌黑的头顶长着一个小小的发旋,手摸上去软软的,和他父亲一样。最后思前想后,还是带着他一起回了恶人谷。
此后唐唤的行踪基本上也算绝迹了。听隐元会的探子说,放弃了暗杀的活儿跑回谷里教小徒弟去了。也不知道是小徒弟,还是私生子呢,探子补充道。
师父唐唤生性薄凉,教着的徒弟也是少言寡行。米莉古丽总是抱怨唐唤教坏了一颗好苗子,把一个活泼的少年郎教成了老气横秋的样子。
“沉稳是好事,活得久。”唐唤淡淡地反驳,让圣女在一干人等面前好没面子。
李慕呢,抱着一杆长枪跟在后面不发一言,似乎周围事情都同自己无关。
两人住在谷里的一间小屋,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和陶寒亭的屋子不远。白日里唐唤坐在一旁,李慕就在院中练枪。
谷里天策人士众多,听说极道魔尊带了个小徒弟争着想教上几招。唐唤自己也会天策枪法,算起来还和他爹是一个师门来的,若是其他天策将士忙着,便自己上去教,扶着李慕弱小的肩膀和细长的手臂,一挑一划也颇有天策的风范。
后来被路过的老陶见到了,觉得是个好苗子便停下来问小李慕以后愿不愿随自己一支。
“他还小,你现在问懂什么?要问也得再等等吧?”
“这可不行,米莉古丽惦记着可不是一两天了,我再不问,以后的极道魔尊就跑到她门下咯。”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小酌,几句就快要把李慕的前程划定,也没搭理旁边踮着脚听着的少年。
“我愿。”小小的软软的声音响起,老陶一惊,转头对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小孩把长枪一竖,又重复了一遍,我愿追随。
唐唤愣了一下,复而开始大笑,想必是喝醉了过去,把这事当成笑话来看。
“我家阿慕可是认准了你啊老陶,你要扶他一路到极道魔尊。”他笑着说。
陶寒亭看着还没到自己腰高的小崽子,笑着应了下来。
开元二十四年,久不出山的唐唤接到来自王遗风的命令,准备出谷前往唐家堡,此时距离他和李慕来到恶人谷已有四年,当初十岁幼童的枪法逐渐成熟,唐唤决定带他一同前往。
米莉古丽听说李慕要陪同出谷,特意赶来送了不少点心给他,又拉着唐唤叮嘱许久,想来确实对这个后辈青睐有加,陶寒亭更是亲自牵了一匹龙子来给他做坐骑,马鞍子是特意派人新打的,黑色玄铁配赤色瞳的龙子,也确是恶人谷的风格。
李慕牵着马跟在唐唤的身后,唐唤把千机匣挂在腰间领着他向三生路走过去。
“我们要去哪?”李慕问。
“唐家堡。”
“师父的家?”
唐唤回头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回过头,低沉的嗓音传来,“对,师父的家。”
知晓了目的地李慕便不再多问,沉默地一路跟随他南下,穿过冰原的时候回头去望,恶人谷的入口早已消失在风雪中。空无一人的昆仑冰原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蜀中唐门在那时候的江湖已经初见锋芒,加之恶人谷的几个极道魔尊中多数出身于此,以暗杀著称,让当时的一些名门正派有些不齿,但忌惮着刺客的威胁又不敢多言。唐唤把这评论为胆怯。
真正的江湖就应当充斥着血海深仇,杀人与被杀,真正的江湖是用人血浇灌,这些是名门正派从不曾真正体验过的。唐唤曾这样说,后来被李慕记在了心里。
恶人谷唐唤已经名声在外,隐退四年风头不减,但多年不见的景色还是触动了他的心。唐门的竹林仍旧是当年的模样,与他儿时的记忆丝毫不差。
李慕从不知唐唤的过往,整个恶人谷大概除了王遗风也没人知晓,即使听说也只是泛泛之谈,算不得真。而唐唤也从未与他提起,何时练功,何时入恶人谷,何时杀了第一个人,为何杀人,为何离开唐门。这一个个问题隐藏在他的面具之下,掩藏在他随风而飞的衣角和闪闪发光的千机匣之下。
他们一路穿过竹林,抵达了一个无人的山坡。
“这是问道坡,”唐唤说,“是师父幼时的住处。”
李慕四下看了看,只见得到一个破败的院子和快要齐腰高的草,有参天大树和开不败的花,起风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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