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斯点点头,低下头闭目休息,卡萝琳交代女游客照顾克拉斯,跑向屋子。女游客惊魂未定,阳光和树林里清晨的鸟鸣让她渐渐有了安全感。她以为克拉斯也是有同样遭遇的游客。
“嘿,你们遇到的是什么东西?你是怎么逃脱的?”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
克拉斯的眼神中含着迷茫,声音微弱:“我……不知道。”
他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女游客没能听见。他说的是:我们出来了,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前。
当被由伤口裂成的嘴巴吞掉时,约翰感到一阵失重。
没有牙齿的撕扯,更没有腐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着他,让他坠入辨不清方向的黑暗。
起初的惊慌过后,约翰没来由地想起一个奇幻故事:人类和他的船一起被鲸鱼吞进肚子,鲸鱼的肚子里是很大的世界。
他努力改变身体的角度,睁开眼,凝视身体所不断靠近的地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红光,拉住他身体的力量渐渐放松了。
那股力量起初很笃定,就像拉住昆虫的青蛙舌头一样,现在它却迟疑,最终彻底放开。
坠落的速度降低,但还在继续。黑暗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像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般掠过约翰身边。石砖地和老式街景,夜里孤单发光的铁艺路灯,黑猫的金色眼睛在深巷里发光,树林里马车在飞驰,阿特伍德老宅的窗内点着温暖的灯火……
他觉得自己要撞上门板了,但并没有,房子就像幻象,让他直接穿过墙壁,落入一片花园。天空突然变得明亮,四周是修剪得当的冬青列植,花园远处又是另一幢“阿特伍德老宅”。
空气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隐形的虫群一样。它们飞舞着,时近时远:
“你是什么?”
“是什么生物!”
“不是人类。”
“味道不对。”
“是魔鬼吗?”
“你属于黑色的神?”
“是不死者。”
约翰爬起来,左右看看,从夹克内兜里摸出协会的徽章:“我……我是一名血族,来自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所说的都是他在培训期学到的:对工作对象自报家门,表明善意说明身份,展现诚意。只不过以前他一直跟在克拉斯身边,没什么机会亲自这么说。
嘈杂的声音一度消失了,过了一小会儿,才远远地再次响起,像是在彼此商议。也许约翰的反应(和他吃起来的味道)太奇怪了,它们一时有些迷惑。
“血族是什么?”
“轻微的尸体的味道。”
“不死者,混迹于人类之中?”
“没有脉搏的声音。”
“无法使用。”
约翰整理了一下衣领,尽可能显得镇定而专业。克拉斯曾告诉过他:你是协会的工作人员,虽然要保持戒备,但你不能显得畏惧。
“嘿,我……我不是猎人,我是调解员,可以和你们聊聊吗?”
显然对方听懂了“猎人”这个词,但不知道什么叫调解员。
“不是猎人?很好。”
“我没法消化你。”
“吃了你也没有用。”
“你不能提供力量。”
“你是不死者。”
“同胞。”
“留下来吧。”
“反正你也无法回去。”
“请问……你吃人?”在阳光明媚的花园里,约翰觉得阴气森森,他很庆幸自己是一名血族。
“养料。”
“重生。”
“挣脱牢笼。”
“该死的桎梏。”
“一个又一个。”
约翰努力分辨这声音,它们嘈杂地混在一起,很尖细,肯定不属于阿特伍德先生。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按道理说,他应该劝它“请别吃人”,但是……它能同意才见鬼呢!简直就像叫前面狂奔的小偷“不要跑”一样毫无效果。
他有一肚子疑问,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请你不要伤害我的朋友们。”约翰说。其实这句话就像“请别吃人”一样无力,可他又想不到别的。
“一旦开始无法停止。”
“我本身没有力量。”
“但是我又非常强大。”
“感染。”
“我不能控制它们,它们屈从本能。”
“它们的猎物成为我的一部分。”
约翰越发听不懂了。这东西不像他以前遇到的生物,胶质人会直接说“我是胶质人我要劫持电梯”,支系犬会直接说要吃汉堡肉,无头骑士坦荡地展示自己的断头,狼人愉快地说嗨我是狼人你好啊吸血鬼……现在,看样子这个东西并不会自我介绍,而认识很多黑暗生物的克拉斯不在这里。
幸好他不在,约翰想。至少现在看来,这个怪物无法吃掉血族,可对人类就不一定了。
在他正思考该怎么继续沟通时,声音突然吵闹起来,简直像炸开了锅:
“黑色。”
“大量的。”
“非常深邃。”
“是什么?”
“人类。”
“可以使用。”
“但为什么他还活着?”
约翰回过头,克拉斯从不到一人高的半空中突然出现,摔在地上。
果然怕什么就会出现什么。约翰跑过去扶起克拉斯,克拉斯看起来有点恍惚,而约翰经历那些后却一点事都没有。
不仅如此,克拉斯的体温偏低,呼吸有点浅,但还算规律。约翰身为血族的便利之处就是,他能通过脉搏、嗅觉、触觉等等精准地判断一个人类的健康状态。观察生命迹象是他们猎食本领中重要的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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