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逸看着硕大的道观,溪流从道观里的湖泊缓缓流淌出来,白鹤静静矗立在几朵荷花旁。白石桥立于湖泊之上,连接起弟子们操练的广场和湖泊上和湖泊边的座座楼阁。
真当是人间仙境。
“陆子逸,你怎么了?”阮知依问道。
陆子逸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们得去找云鹤道长和三森他们了。”
“走吧。”
阮知依点头,便领着陆子逸穿过广场,走过白石桥,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一间屋子的门。
屋内松柏枝的香味在鼻尖缭绕,阳光透过雕花的圆窗斜着照进屋内。一张小桌和几把椅子摆在屋子中央的白鹤归山屏风前,墙上的字画上落了些许灰尘。花草随意摆在屋内,长势喜人。
阮知依带着陆子逸绕过屏风,是一处睡房。云鹤老道站在一张古旧的木床前,沉默地看着两人。三森则垂着头,手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裙角。
“道长,怎么样了?”阮知依走到床边,看了看躺着的路遥,然后转身问道。
云鹤道长摇摇头道:“暂时稳定住了,但这个孩子,老夫是无力回天了。”
“道长……”三森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被陆子逸阻止了。
“道长,我们不妨先出去细细说道,让知依跟她先好好谈谈吧。”
“也好。”云鹤老道点头,便走了出去。
陆子逸看了看阮知依,什么也没说,也跟走了出去。
松柏的白色烟雾在空气里漂浮,三森和阮知依都很沉默。
三森的裙子已经被她抓的皱巴巴的了,终于她一直紧紧握着的手终于是松开了。
“我能……跟你许个愿吗?”三森终于是抬起头来吐出了一句话。
“跟我许愿?”阮知依有点不明所以。
“整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也要担起这个责任来啊。”三森露出了笑容,一种释怀泰然的笑容。
“我被世人称作山神,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的话,也不配做这个山神了吧。”
阮知依忽然不知道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三森,她看了三森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金缕红衣披上身的时候,阮知依的心情极其复杂。灵岩山的瘴气已经除去,她应当高兴才对,但是面对三森这一副释然的表情,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也许,想活下去并没有什么错。自己当年也不是在外流浪,甚至不惜去偷、去和其他人抢吃的么?
脑海里,又浮现出迦乐最后的那一句话,不过是和常人有异,为什么就要被判为错呢。
思来想去,还不过是因为约定俗成的对和错罢了。
即便阮知依明知三森是错的,但她还是不经意间在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悲伤来。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感觉把事情办完去找哥哥吧。阮知依想着,摇了摇头。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
“你怎么了?”三森问道。
“没事,你不是要许愿定契约么?”阮知依摆摆手,淡淡道,“我们开始吧。”
三森点点头,正待抬手时,却感觉袖子被人拉住了。
她回头,眼里是路遥充满祈求的眼神。他坐了起来,轻声说道:“三森姐姐,可以一直陪着路遥吗?”
“我……”三森一时哑言。
路遥扯着三森的衣袖,望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幼雏望着母亲的模样,却又有着少男少女才有着的依恋和不舍。与其说是依眷,不如说这更像是一种怜惜。
三森看着路遥,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一般,她看着那一双自己日日夜夜相对的面孔从稚嫩变得成熟,那一双无瑕的眼睛从纯净变得深沉。
就好像是无根的浮萍遇到水一般,三森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些该死的事情。
她可以不去理会这个孩子,任他自生自灭;她可以不管这个孩子,只顾自己活命。但她不行。她突然发现,似乎从她看见这双眼睛的那一天起,她便想一辈子都看见了。
从她收养他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想一直都陪伴着他了。
“三森姐姐,一辈子陪着我好吗?”路遥又说了一遍,此时此刻,他看着三森的眼神,就如同看新婚妻子的眼神。
三森伸出手,去抚摸路遥的眼角。她带着笑,但嘴角却在颤抖。
“我喜欢姐姐,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路遥用另一只手,去握住三森抚摸他的手,“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但我知道,一年前我长大了,是我保护姐姐的时候了。我还没来得及保护姐姐,所以,姐姐可以不走吗?”
终于,三森哭了。
她想去抱住路遥,但她没有。她只是将手抽出来,点着路遥的额头,她死死咬着嘴角,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路遥看着三森,他本以为他的三森姐姐会跟他说上最后的几句话,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是越来越困罢了。
“对不起……”在路遥眼睛合上的那一瞬间,三森才呜咽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她转过头,看着阮知依,眼睛里流露出了不舍,但读到的更多的则是决绝。
她听到了红剪刀剪断线的声音,只一声轻响,却仿佛是来自灵魂的回响。
三森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就好似漂浮在水面即将散去的泡沫。透过她的身体,阮知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昏睡过去的路遥。
三森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飞旋,耳畔是风声和鹤鸣,以及雨滴滴落的声音。她看见了灵岩山的那座山神庙,被囚禁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他们由漆黑变得透明,化作白色的大鸟向着太阳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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