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弋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示意卓淮审问。
卓淮会意，问到：“为何要混进战营伙房？”
那人紧闭双眼，仰头自嘲地苦笑，不屑道：“您都逼我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去哪儿？”
“再往南去，就是南梁了，你不就是南梁人吗？”
“是南梁人就能回吗？”那人突然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瞳仁直直盯住卓淮，“卓淮，你少白费口舌了，你从我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来，我不过是个弃儿，在南梁，在你歧盟都是弃儿。你要我承认什么，承认我通南梁祸乱岐盟挑拨江湖势力与朝廷关系？承认我故意混进战营伙房想下毒送大楚战野将军上西天？那我都承认，又怎么样呢？”
“不，我要你说为何。为何入我岐盟却乱我盟序，为何佯装自己是大楚人？”卓淮声声追问道。
战弋开口了：“卓宗主，算啦。你这么问，他会说，两国之间，弱肉强食，吞并领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帮你问问，诶，家中二老可还健在？心上人可还在等你回乡？如果再让你选，还当盗贼不当？”
那人脸色骤变：“你派人查过我？”
战弋“切”了一声，不屑道：“谁有功夫查你。你一看就是个贼，贼眉鼠眼贼头贼脑。而且啊，你刚刚向我投暗器的时候，那块丝帕的角飞出来了，这怪你自己学艺不精啊。还有，别装了，你这种人不是爹娘就是心上人在哪个大人物手里。交代是谁就行。你们卓宗主要是仁慈想帮你呢，我也会帮你。”
“你做梦！！”那人往前突兀一倾，像是想借战弋的匕首自行了断。战弋灵活地收回了匕首往后一移又架在了他脖子上。他自觉被辱之至，咬破了藏在后槽牙的毒药，饮毒自尽。
帐中再次只有战弋卓淮二人。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距出发还有小半个时辰。
“卓宗主。我们好好谈谈吧。”战弋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抽出自己的方帕开始擦匕首。
“战将军看起来料事如神，还用卓某交代什么吗？”
“卓宗主看起来也胸中了然，为何又要装傻呢？”战弋放下匕首，看向卓淮，“此人手上老茧分布的位置分明显示他曾是个盗贼。你刚刚也说他是个南梁人，我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想不出你们为何收如此一人在盟中。这暂且不谈。南梁这次攻势蹊跷我从出征时就察觉，区区南梁，谁给它的胆子攻我南境？一攻就是我国防御亟待整顿的薄弱地带，谁给它的情报？这场仗本就打得阴阳怪气，南梁人身量狭小，这次军队里却多为身长胸阔之辈，谁给它的壮丁？你偏偏在这时杀出来，这事情乱也是乱得很有味道啊。”
“歧盟收人不论国度。只要愿入，愿守规，不反叛，就得入。岐盟不问朝事。权贵勾斗，党争羽伐，一概与我岐盟无关。只是战争没有那么轻易，损的是黎民，伤的是黎民，你的皇帝在帝京照样笙歌，有你在前面卖命，他高枕无忧。你的死活说到底与我何干，不过是我这一路来看到的十室九空，万鬼同哭，民生潦倒，实在愤恨难平。说白了，诚意为百姓谋福报，庙堂江湖又有何区别？”
战弋挑起眉毛：“这话真让人伤心，我的死活就那么不重要吗？”
“战将军这种时候还要耍嘴皮子吗？还有刚刚，未免，未免太过...”
“太过轻佻？”战弋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发带，长发一下披肩，慵懒道：“卓宗主，上了贼船，要下去，可就不容易了。眼下四境虽平，可迷雾重重，朝中究竟有否反臣，银周与南梁究竟意欲何为，刚刚自尽的贼子又是什么来头，可都等着我们去解开呢。”
“战将军，在下盟中叛徒已死，战火平息，剩下的全是你朝中之事。卓某当回盟了。只是临别，卓某觉得该把此叛徒二三事交代清楚。南梁律法，盗贼当逐。所以此人回不得故土，本是一心入盟，后南梁细作知会他，只要帮助南梁杀了你，就能回去。那条帕子你也看到了，总是为红颜啊。战将军，保重。”
“卓淮，你觉得你能那么容易走吗？”战弋站起身，“你掺和进来的事情皇上还能不知道吗？有多少人看你不惯你自己清楚，怕是早就有人在皇上耳边吹风说你贼喊捉贼了，你就不怕一出帐门就被缉捕吗？何况重重迷雾，卓宗主你需要光明正大地脱身，我需要要解开它们，是走是留，你定夺看？”
“照将军的说法，我该如何呢？这营帐出不去了，留在军中吗？”卓淮嘴上嘲道，内心思忖，“我如此来的确就不明不白，他所言皆我所虑，一时冲动，无路可退，走一步看一步吧。”
“诶，还真说对了。留在我身边。我保你在事情查清前的安全，你助我破迷。如何？”战弋笑着，对卓淮眨了眨眼。
“战将军也太过自信了。你就笃定我一定出不去？那堂堂岐盟宗主会不会太过没用？”卓淮转身走向战弋，“不过，卓某听闻，京都妙兰堂月饼是一绝，看见着中秋要到了，卓某随将军北上，也不是不可以。”
战弋知道卓淮答应了，很欠揍地笑道：“妙兰堂姑娘也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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