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树影沉郁。
尹志平策马狂奔,在山路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守山门的小道士老远就冲他嚷嚷起来:“你干什么——快停下!”
尹志平面无表情的在马屁股上又加了一鞭子,小道士眼睁睁看着那高头大马冲着自己撞来,吓得抱头惨叫。与此同时,尹志平控缰的右手猛然发力、向后一扯,直勒得那马四蹄腾空、从小道士头顶一跃而过。
一人一马就这样扬长而去,气焰嚣张。
不多久,一个年轻的道士拦在了他马前。
道士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五官俊秀、文质彬彬。他冲着尹志平恭恭敬敬行了个道礼:“在下甄志丙[1],乃是长春子道长门下。不知前辈此来全真是为何事?”
尹志平勒住马、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师弟”几眼。二人僵持了片刻,尹志平翻身下马,绕过甄志丙走开。谁知甄志丙忽然发难,一手闪电般伸出,要去拿尹志平的肩。
尹志平看都没回头看一眼,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跃开寸许,恰好避开了甄志丙的擒拿手,随后伸手轻轻在师弟肘上一握——正是一招地道得不能再地道的全真招式“后发先至”。
甄志丙手肘猛地一麻,手臂无力的垂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了。他毕竟年轻、还是不够沉稳,不由大喝道:“你究竟是谁?怎么竟然会……”
尹志平冲他眨眨眼,脸上要笑不笑的,嘲笑他连自家师兄都不认得了。笑过便也不再管他,一捞屋檐、跃过重重屋脊,自顾自离开了。
甄志丙的嘴张得更大了,这人竟然还会金雁功[2]!他愣了片刻,马上向着尹志平消失的方向追去。
尹志平当了多少年“刺客白”的专业人士,上房揭瓦这种基本功自然没的说。甄志丙却不一样、打小走的阳关大道,从没行过鬼祟之事,一时间十分不适应,把瓦片踩出一片“稀里哗啦”的巨响。
惊得一群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围观他。为首的道士身板魁梧,满脸怒容的指着甄志丙的鼻子,颇威严的训斥道:“你在上面干什么?真是成何体统!”
甄志丙理都不理他,沉声向尹志平喝道:“你给我站住!”他当然没有真的指望尹志平会乖乖听话,不过是要藉此使底下群情激奋的众道注意到对方。
如他所愿,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训斥甄志丙的道士也一步跃上屋脊,同尹志平相对而立,他眼里几乎要迸发出愤怒的火星:“你又是谁,竟然胆敢闯入终南山!”便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唇角微微翘起,眉眼间却是一片冰寒。
道士先是一怔,随即一转眼珠,冷道:“怎么、不敢报上名来么?”
尹志平自然是说不了话的,他颇有些好笑的摸了把脸,到底是自己这些年老了许多、以致于赵致敬都认不出他了?还是——赵致敬打算置他于死地呢?
想到这里,他微微侧过脸、冲赵致敬挑衅的一扬下巴,跑了。
一重重鱼脊梁般的屋顶向他冲来,尹志平无声的在空中飞跃,身后“叮铃咣啷”遛狗似的跟了一大群气急败坏的道士。
尹志平一路跃至后山山壁前,再无前路可走。
赵致敬在他身后停住,冷哼道:“怎么不跑了?”
尹志平背对众人而立,垂在身侧的双手极细微的一转,正欲动作。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含着怒意:“何事喧哗?”闻言,尹志平像是受到惊吓似的肩膀一抖、猛地松了双手,眼底浮起一层晦暗的颜色。
丘处机好好地在后山闭个关,还没练出什么,就硬生生被这些后生晚辈给折腾了出来,简直是无妄之灾嘛!他怒气腾腾的冲出来,还没来得及大骂一通,就看到了一个冲着他直挺挺的跪下来的人影。
他猛地愣住,然后慢慢走到那人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那个臭着一张脸、像是死了老婆似的男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偷眼瞧着他,都发觉不对、不敢出声。半晌,丘处机终于慢慢直起腰。
他猛地一脚揣在“臭着一张脸、像是死了老婆似的”尹志平的肩膀上,这一脚他是真用了劲儿,直把多年未见的大徒弟踢得飞出去快三丈。
尹志平挨完踢、把嘴里的血吞下肚,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重新跪端正了,冲着他师父“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丘处机伸出手指了指徒弟,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还知道回来?”
.
茶香袅袅,树影婆娑。
丘处机摆足了架子,一盏茶喝了快要三刻钟,自觉晾徒弟晾得差不多了,这才屈尊纡贵的开口:“你这一走就是十二年,此番回来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说说罢。”
甄志丙侍立在丘处机身后,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是自尹志平走后才拜入全真教的,拜师后虽知道上头还有个师兄,但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全真七子也全都对这位师兄避而不谈。他只当大师兄是出了什么意外过世了呢,故而从不敢提起,怕犯了长辈们的忌讳。
没想到……他有些复杂的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尹志平正捏着笔奋笔疾书,不过片刻便写罢、恭敬呈给丘处机看。
丘处机接过纸,先是一叹:“仍是说不了话么?”
尹志平笑着摇摇头,随即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