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同催命音符，玉翠吓得立刻缩手，猛地睁大眼，又迅速把视线锁定在贺元下巴上。既不敢往下乱看，也不敢与他视线相接。
“玉翠姑娘……”贺元虚弱的声音响起。
玉翠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脊背绷直，闹了个大红脸。
她一边疯狂摆手，一边磕磕巴巴地开口：“贺小将军，对……对不起。我、我、我……”
贺元喉结慢慢滚动了下，似是无奈，又稍显不自在。
他声音低哑：“能否劳烦姑娘，将那衣裳递给贺某？”他指了指玉翠膝盖上的月白中衣。
那衣裳是玉翠从数个包袱里翻出来的，干燥柔软，没被雨水淋湿，方才她就是准备把这衣裳给贺元换上的。
此刻，膝头的中衣好似烫手山芋一般，玉翠脸红得要滴血，慌里慌张地将中衣递了过去。
“贺、贺小将军……”她小声呐呐地提醒道，紧张到视线不知放在哪里是好。
贺元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接过中衣，耳根微红道：“姑娘先背过身，可好？”
“哦，好。”玉翠红着脸，忙不迭转过身去，整个背部僵直得就像一块木头。
她跪坐着，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头，呼吸也控制得轻之又轻，恨不得立刻变成隐形人才好。
小小的团子纵身一跃，跳上玉翠的膝头。小家伙好奇心很重，歪着小脑袋往她身后望去，一双茶棕色的圆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瞅。
玉翠一拍它的小脑袋瓜，小家伙立刻仰头，欢快地摇起尾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地看向玉翠。不过只一会儿工夫，团子又歪着脑袋，继续朝后看。
造孽哦！
玉翠瞳孔地震，有这样的狗子，简直是太丢人辽。
她一把揪起团子肥嘟嘟的后颈肉，捂住它的眼睛，在心里飞快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换衣声，此刻，时间像是按下了减速键，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慢极了。
玉翠开始闭眼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数到第三十六只的时候，后头忽地“哐当”一声重响。
玉翠猛然睁开眼，忙转身关切道：“贺小将军，你没事吧？”
匆忙一瞥之后，她脸“轰”的一下通红。
贺元跌倒在地，可……可他的下衣只换了一半……
镇定，镇定！
玉翠拍了拍自己的脸，难道自己一个新世纪的女性，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甚至罔顾人命？
她干咳一声，打破尴尬：“贺小将军，你怎么样？需要……需要我帮忙吗？”玉翠低低地咬字，说完后，面上一阵燥热。
贺元似是极痛苦，闷哼一声，许久，他沙哑的嗓音才幽幽响起，气若游丝：“多……谢。不过、不过……不必了。”
他艰难地说完这几个字，呼吸声抖且喘，像是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倒头晕厥过去。
玉翠虽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也理解他的想法，于是抿了抿唇，决定保持缄默。
说起来，这事搁谁身上都尴尬，若换做她是贺元，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也绝不会在此类事上求助于人。
身后又是一阵轻响，似是贺元在勉力撑腰坐起。他喘得厉害，似乎随时会支撑不住。
玉翠抱着团子，尽量减少自己和狗子的存在感。
忽然，“砰”的一声重响。与之相伴的，是少年低沉的闷哼，似是在极力压制着痛楚。
得，不用说，估计是贺元又摔倒了。
玉翠光听声音，都觉得肉疼。这位贺小将军本就身负重伤，白日里又颠簸淋了雨，要是再这么摔上几次，没准今晚都熬不过去。
玉翠心中暗叹，捡起一旁包扎伤口剩下的碎布料，遮住视线，结结实实绕了两圈，在脑后系紧。
“贺小将军……”她转过身，轻声说，“我看不见了，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我来帮你罢。”
没有回应。
只有团子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舔着玉翠的指尖。
玉翠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黑暗中，似乎不安也渐渐放大。
正当玉翠准备放弃这一提议时，一道低哑虚弱的嗓音极慢响起，辨不清情绪：“有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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