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瑕也看清了商王的脸，一下愣住了。
那是一个奇妙的瞬间，空气里忽然什么光芒都没有了，因为所有的光芒都被商王的脸蛋吸走了。周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因为咚咚的心跳声和血液流过耳廓的沙沙声盖过了其它声音。姬无瑕看着商王，像看着一件令人恐惧的神物，四肢僵硬，一动也动弹不得了。
原来一个人，如果太过貌美，是会令人恐惧的。
就像灼热的太阳，倘若远远在天上，谁都不在意；但它落到面前，就令人恐惧了。
姬无瑕看着商王，就有一种被太阳照耀的恐惧感。
商王看起来二十出头，很白，白得发光，那肌肤不能用玉、雪来比喻，应该用月光。商王的肌肤宛如月光，皎洁明亮，能吸人的目光。商王有一张鹅蛋脸，额头饱满，下巴圆窄，形状很完美。那张脸上的眉毛秀丽乌黑，弯弯的，看着很温柔。眉毛下的眼睛很大，瞳孔不是黑，而是暗蓝色的，眼睛周围的睫毛密密匝匝，好像一排护卫湖泊的树。在这张脸上，还有一张厚而红的嘴唇，**鼓鼓的，上面纹路明显，好像被人咬过的樱桃。樱桃甜蜜多汁，商王的嘴唇也甜蜜多汁吗？
姬无瑕痴痴地看着商王的脸，魂都飞了，飞进商王暗蓝色的眼睛里了。他好像一块冰，被无边无际、温暖的暗蓝包围着。那是傍晚海水的蓝、星夜天穹的蓝，是将醒而未醒时梦境里的蓝。姬无瑕被融化了，越变越小，彻底消失，和这抹蓝融为一体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被商王的美貌摄住了。
而商王愣了片刻，放下床帷，仿佛一个被侵犯的大姑娘一样，连滚带爬地捡起衣服，遮住身体，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外间的侍卫立刻道：“陛下！”
商王靠着墙壁，用衣服遮住身体，喘息未定：“无……无事，退下。”
侍卫不做声了。商王一脸惊魂未定地表情，对着姬无瑕低声道：“小弟弟，你怎么会……会在孤的床上？”
姬无瑕先被商王那“嗷”一嗓子吓得魂飞天外，又被商王遮挡身体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仿佛自己十恶不赦，看了不该看的一样。他翻身****，结结巴巴道：“回回回陛下，有一个宫女叫我来……来给陛下侍寝。说是陛下点名要我。”
他结巴，商王也跟着结巴：“她想、想必误会了，孤不用人侍寝，你快穿上衣服走吧。”
不用侍寝吗？看来果真是误会一场，朝阳般的商王，是用不着野人血统的小蚂蚁来侍寝的。姬无瑕有点儿伤心，准备穿衣服，手在四周摸索了一下，他愣住了：“启禀陛下，小子没衣服。”
“怎、怎么会没衣服呢？“商王看起来很紧张，脸侧着，眼睛不看姬无瑕。仿佛姬无瑕这小孩子的身体，比毒蛇还恐怖。
“沐浴的时候，留在浴房了。“
“浴房在哪儿？“
“浴房夜间上锁……“
“那、那你住哪儿？孤让侍卫去拿。“
“小子住周宫西南角，厨房旁边的柴房的旁边的一件小屋子。”
“你……住柴房？”商王语气疑惑，“你不是周方伯养的娈童吗？”
姬无瑕道：“小子是周邦长公子姬无瑕。”见商王还不解，便道：“便是那个狼神庇佑之子。”
“狼神”二字，令商王有反应了，商王回过头，认真地大量姬无瑕，打量片刻又转开头，走到宫门旁，对着门外的侍卫低声道：“你到周宫厨房旁边的柴房的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取一件少年的衣服，不要声张。”
姬无瑕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声如雷震，异常清晰。姬无瑕羞红脸，捂住肚子。
商王道：“取衣服之前，先让小厨房送一盘点心。”
侍卫领命而去了。商王仍旧不看姬无瑕，而是慢慢把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穿好，从赤身裸体的玉人又变成了威严华丽的君王。姬无瑕看到商王衣冠严谨，又看看自己赤身裸体只穿罩衫，羞得脸颊冒烟，只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他用罩衫裹紧身体，勉强不露肉，低头跪着，心想：我在商王面前丢脸了……为什么我这样不争气？
片刻后，点心送来了，是肉包子。肉包子热腾腾，白乎乎，一大盘，冒着烟，从门缝送进来。商王接过肉包子，放在书案上，然后对姬无瑕招手。
姬无瑕跳下床，一边裹紧衣服，一边小碎步跑过来，跪在书案前，看着包子，不敢动手。
商王道：“不爱吃吗？“
姬无瑕连忙摇头，转向商王叩首：“谢陛下赐食。“
商王无奈一笑，挥挥手，示意姬无瑕吃。姬无瑕抓起一个大包子，塞进嘴里。软糯的面皮，拌小葱的肉，一进嘴仿佛就融化了。姬无瑕还没嚼，那包子就自动跑进肠胃里了。姬无瑕尽量小口吃，不发出声音，想保留一点公子的体面，但包子太香了，香得他留不住体面。他吃得噎住，脖子和脸都通红，用力吞咽着。商王便轻轻拍他的背，还给他递水。
一大口水灌进喉咙，姬无瑕眼里有了泪花。他太羞耻了。光身子躺在商王的床上，把商王吓得尖叫；没衣服穿害得商王的侍卫去取，肚子饿又在商王这儿吃东西，吃东西还噎住了，劳累商王给他递水。姬无瑕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接过水，心里想：陛下怎么对我这样好，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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