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成很是费解，不禁上前一步，急切地问：“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想分尸现场会在哪里？”周渝信的视线在房间内扫视一圈，淡淡地说：“就是这里。”
赵新成也紧跟着周渝信的视线四处查看了一番，只见到雪白平滑的墙壁，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看上去挺干净整洁的···干净？干净！”赵新成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恍然大悟：“没错，隔壁两家内墙都有一点霉斑，这里外墙发霉那么严重，按理说房间内也会有不少霉斑才对，这里，怎么会这么干净。除非是，重新清理粉刷过，黄建军不是那么爱干净的人，他是为了掩盖血迹！但是···”赵新成抚摸着墙皮，内心忧虑：“还会有证据留着吗？”
周渝信轻蔑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黄建军：“其实你很聪明，知道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利用自己咸鱼贩子的身份购买大量的盐，没人能注意到，事后为清理血迹不光把家具都扔了，甚至重新粉刷了墙面。可惜···做就要做到极致才行，为什么偷懒呢？”
听了周渝信这番话，赵新成心中这才明朗：“极致？墙面的鼓包！不错，他虽然进行了重新粉刷，却没办法把整面墙都刮下来，那样做动静太大，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刮去表面的涂层，对这面墙做血迹反应测试，依然可以测出来，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检验到DNA。”
“不仅如此。”周渝信补充道：“还有地板砖。”
赵新成很快联系了刑警队负责鉴定、取证的人员，听了前因后果，虽然有些为难，但他们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动手，下手格外细致小心。将室内所有的灯光灭掉，把所有的窗户蒙上不透光窗帘，喷洒试剂，室内顿时荧光盈盈，除了地板上明显的人字形痕迹外，整个墙面上也布满了血迹，由一点集中爆发再向四处分散，呈现出典型的喷溅状血迹轨迹。毫无疑问，这里的确就是分尸现场。赵新成暗自捏紧了拳头，这件案子总算要结了。
证据确凿，黄建军无可辩驳，只能认罪。事情要回到半年多以前，苦了半辈子的黄建军起了成家立业的心思，便托人介绍结识了一个女孩。初次见面的那天，黄建军又紧张又激动又期待，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特意做了发型还喷了昂贵的香水。可是，花再多的心思打扮也掩盖不了天生的跛足，隐藏不住经年的体臭，甚至无法伪装他贫穷畏缩的事实，那个女孩一看到黄建军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和抗拒，就像他从小到大一直经受的那样。
黄建军虽然长相憨厚，但心思十分细腻，也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不想看到女孩清澈明亮的大眼中自己丑陋的样子，那双为什么要睁着呢？应该永远闭上！悲剧就此发生，等他回过神来，确实是惊慌的，但很快就有了对策。只是毕竟是第一次作案，很少吸烟的他那一夜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头快要烧尽也没有察觉，直到烫到嘴唇，才受痛遗落在了抛尸现场。一开始，他时常去顶楼查看，也知道那里住着一个食人魔，她会帮助他彻底解决那些尸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这个秘密不会有人发现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熟悉的泡沫箱子又出现了。
“那个时候，我知道我逃不掉了。”说到这里，黄建军流下了不甘悔恨的泪水：“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生得英俊潇洒？谁不想做一个有钱人？凭什么我要遭受这些？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能···”
这番酸楚的话真是让人潸然泪下，但是周渝信却还是怀疑，他根本不相信黄建军这幅可怜的样子，一个会采用如此缜密的方法掩盖证据的凶手心理真的会会如此脆弱：“第一次见面在你家里？”
“是的，因为她是外地人，想看看我家的情况。”黄建军的话合情合理，按照当地的风俗，确实会有女方上门相亲的情况。
还是不对，上门相亲都会有人陪着，这个女孩怎么会孤身一人？
赵新成也发觉了黄建军话中的漏洞，接着问：“谁介绍你们认识的？”
黄建军情绪已经冷静了，他摸了摸眼角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在婚介网站认识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信息。”
他在说谎。技术人员已经查过黄建军家中电子设备上的记录，他确实有在婚介网站登记信息，却没有女孩联系他。黄建军很狡猾，无论怎么试他都是同样的说辞，赵新成知道今天再接着问也不会有结果了，女尸的身份来历又成了谜，就像从陆一鸣那里找到的指节主人一样。
“他为什么要撒谎，杀人事情都供认不讳了，女尸的来历却三缄其口？”赵新成倚在办公室的自动座椅上，烦躁地转着圈。耳边传来哗啦啦翻书的声音，是周渝信坐在旁边的位置翻看材料，翻到银行流水那一页，停住了：“他和王小梅有金钱来往？”
赵新成头都没动，回答道：“嗯，王小梅是卖鱼的，他是卖咸鱼的，这个没什么问题，水产市场里面很多店铺都是这样互相交易的···你现在又怀疑王小梅了？下午，你不是说她表现很正常吗？”
“表现正常是因为她没有参与杀人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周渝信放下了手里的材料：“黄建军和王小梅之间一直没有生意来往，直到半年前突然有了一笔交易，之后再没发生过。这很不正常，也许，交易的不是鱼。”
“你是说拐卖人口···所以，那个泡沫箱子确实是放在王小梅的店铺门口的，黄建军没有撒谎？”赵新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迅速坐直并打开电脑：“我查查她，上次已经有她的身份证信息了。”赵新成双手飞舞，啪啪啪敲打着电脑键盘：“王小梅，49岁，已婚，北方人···”念到这里，赵新成明显愣住了，使劲眨了眨眼睛，鼠标飞速滑动着：“她，她是被拐卖的！怎么没有更多的信息了？是了，这都20多年了，当时都是纸质资料。”说着他猛地起身，拎起搭在座椅靠背上的衣服，招呼着：“走，跟我去档案室翻去。”可周渝信还是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赵新成迈出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了住：“那也不对，这个记录反而减轻了她的嫌疑，毕竟她是受害者。”
“受害者，不能成为加害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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