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渭深今夜并没有喝酒，他是来接朋友的，某个智障失恋以后一个人来买醉，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别说前女友了，估计亲妈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最后还是被酒吧的服务人员给把电话打到程渭深那儿了，叫人赶紧把这个神经病认领回家。
听着听筒那边喧哗的声音，程渭深就一阵头痛，交代好果子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看书，并且三令五申无论谁来敲门都不许开，要等到他回去，才深更半夜地从家里跑了出来。
他刚走进酒吧，还没找到友人，就看到了乔辛洲。
他实在太过夺目，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身上的风采丝毫没被岁月磨平，反而褪去了学生时代的一身稚气，那股成熟稳重的气质更加引人注目了。
程渭深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后座上的友人醉倒在座位上，胡言乱语半天。他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觉得有点接受不能。
他看乔辛洲冻得脖子红红的，伶仃的喉结和锁骨让他看起来透露着一丝可怜，所以他确实有心想给乔辛洲递围巾，但本意只是递而已，这样还给了乔辛洲拒绝的机会，结果自己临当头不知道被谁控制了手和半边脑子，竟然跳过了发出指令的中枢神经，直接把围巾给人家套在了脖子上。
那动作，坚定的像是往自家狗的脖子上套牵引绳，一点儿不带见外的。
反正做都做了，程渭深没纠结太久，他向来不是个会为这种事情头痛的人，反而是后座的那位比较让他发愁。
带回家吧，不合适，让果子看见这么个醉汉，实在影响人小姑娘的健康成长；要是给他送回他家去，估计又得折腾半天，最后程渭深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直接把人扔在路过的一个小宾馆里就不管了。
别说什么送佛送到西，他没把他扔去护城河里沉了河，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等折腾半天回家，已经凌晨十二点了，果子早就在自己的小卧室里睡得打起了小呼噜，程渭深在客厅里把一身的冷气抖落掉，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女儿的房间里，给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在她肉嘟嘟的小脸儿上落下一个轻吻。
果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好梦，没被父亲吵醒，只是翻了个身，甜甜地笑了笑。
程渭深揉了揉酸疼的眼角，他今天做了八个多小时的手术，第二天还得接着去为人民服务，早就累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于是赶紧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外面北风呼号，嚣张的枯枝敲着屋子的窗户，程渭深也一夜无梦。
他睡得毫无心理压力，乔辛洲却心里烦躁不堪，一边觉得自己这个生日过得真是多灾多难，感觉在预示着他的奔三道路不会那么平坦，一边看着被挂在衣架上的红色围巾，那条围巾像是某种招魂幡，乔辛洲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吉利。
不吉利的东西的归宿只有垃圾桶，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乔辛洲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但是想到烧了之后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逼事儿，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以他对程渭深的了解，此人外表看着人畜无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心眼儿不比针尖儿大，随便就烧了他的东西等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后期的麻烦事儿指不定还有多少，还是乖乖地找机会还了他吧。
可非要还东西，就得专程上门一趟，这实在是……
等会儿？乔辛洲突然福至心灵，他想起今晚那位嗑药嗑大发了的小男孩儿，程渭深好像叫救护车把人送去市立医院了，他完全可以借着探望病人的借口去一趟市立医院，顺便就可以把围巾还了。
哈，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乔辛洲想的很美好，然而事情的发展方向总是在证明，老祖宗发明“事与愿违”这个成语，并不是逗他玩儿的。
第二天下了班以后，乔辛洲拎着那条红色围巾跑到医院去，照着陆思源给他发的病房号，在住院楼里兜兜转转地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挤进一个三人间的病房里。
三个病人住一起，好像都不是什么大病，屋子里散发着的浓郁药味让乔辛洲忍不住皱起了眉。病人的家属也都在，挤挤挨挨的一大屋子人，桌上地上都摆着好几个保温水瓶和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因为陪床费用太高，于是地上被摆了一张行军床，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袜子躺在床上用手机玩斗地主，满屋子里都是那魔性的BGM，乔辛洲进来的时候，他动都没带动的。
还有两个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唠嗑，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乔辛洲没听懂她们在讲什么。
乔辛洲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拎了一个果篮，陆思源坐在那个男孩儿旁边，看见他，笑着说：“乔哥你来了？”
“嗯。”乔辛洲把果篮放在一边，相比旁边那两个病人的家属，这边明显安静很多，昨天晚上的小男孩儿坐在床上，正在打吊瓶，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他还穿着昨天自己见到他时的那身衣服，但已经被卸了妆，露出一张苍白但难掩清秀的脸庞。
乔辛洲走过去的时候，瞄了一眼病床前的号牌，许晨，二十一岁。
“许晨？”乔辛洲轻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男孩儿就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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