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无也不知道吴刚在这砍树砍了有多久了,桂树一砍即生,好像真的永远也砍不倒,而吴刚也明明知道桂树不会倒却还是努力地砍了几千几万年。桂树不倒吴刚便永远不得离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吴刚的生命里好像只剩下砍树这件事了。
吴刚在桂花树下待了千年万年,他只看得到广寒宫万年不变的飘渺云雾,他一个劲地用力砍树,甚至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到桂花盛开的样子,他早已忘了凡间的姹紫嫣红,忘了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
瑾无喜欢一边捡桂花一边和吴刚聊天,事实上瑾无大部分时候都是瑾无在讲,吴刚在听,瑾无问吴刚为什么会被天帝罚在广寒宫里砍树,吴刚只默默砍树,不愿回答,瑾无问吴刚想不想下凡或者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吴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桂树不倒我就永远不能离开广寒宫。”吴刚说罢又继续砍树。
淡然的语气,冷漠的表情,却掩盖不住吴刚对离开这片寂寞之地的期待。
后来瑾无跑去凡间历练,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喝到桂花酒了,为了能从酒神那多拿几壶酒,回到天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广寒宫捡桂花,吴刚依然在那砍树。
瑾无又一次问吴刚,想不想离开广寒宫去别处看看。
吴刚还是那句话,桂树不倒我就永远不能离开广寒宫。
于是瑾无给吴刚讲了这几百年在凡间的所见所闻,讲了春日的桃花,夏日的朝阳,秋日的落叶,冬日的飞雪,讲帝王将相,讲才子佳人,讲人间百态……讲得吴刚都抬起了头,放下了他握了千年万年的早已经锈迹斑斑的斧头。
“老吴啊,天帝又没拿铁链拴着你,你想去就去啊,我替你在这看着。”
于是,吴刚终于禁不住诱惑,在瑾无的掩护下离开广寒宫,下了凡。
瑾无捡了满满一袋的桂花,想着吴刚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回来,便坐在桂花树下替吴刚守着,结界也不用设了,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广寒宫溜达。
广寒宫的景色永远是这般冷清,难怪所有住在广寒宫里的神仙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嫦娥仙子那么美,却从没见她笑过,终日闷闷不乐地抱着一只傻兔子发呆。
一阵冷风吹来,金黄的桂花簌簌地落了一地,瑾无伸手去抓,抓了几把没碰着地的装进布袋里,布袋被塞得满满的,都快合不起来了。
“原来你最想念的人是吴刚,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竟直接跑来这里找吴刚聊天了。”
瑾无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袭蓝衫的俊雅男子拿着一壶酒从那飘渺的云雾间缓缓走来。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望之径直走到瑾无身边坐下,便问吴刚去了何处,瑾无便如实答说是自己见吴刚太寂寞偷偷放吴刚下凡了,望之笑了笑,不再多问,只将手里的酒壶盖子掀开,一时酒香四溢,清新扑鼻。
“是桂花酒?”清新的酒香刺激着瑾无饥渴已久的味觉,瑾无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我知道你要回来,就去向酒神讨了一壶。”望之把酒递给瑾无,“我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讲给他听,所以只讨到了一壶。”
瑾无迫不及待地接过酒喝了一口,还是酒神酿的酒最好喝,“就连你去拿酒都要给他讲故事,他未免也太小气了,我捡了一大袋的桂花,应该能换来几壶酒,等吴刚回来了我就去找他,晚上和你喝个够!”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但瑾无酒量实在太差,只喝了小半壶就开始有些晕乎乎的,望之虽然不常喝酒,但酒量比瑾无好的多。
“从凡间历练一番回来,你的酒量还是这么差,你拿桂花换回的几壶酒够你喝好多天了。”望之接过酒壶笑道。
在凡世晃荡了几百年,看过无数的风景,但望之仍然是瑾无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瑾无脸色微醺,笑痴痴地抬起手贴在望之脸上,抚过望之的脸庞,眼神有些迷离:“我对花神做过一件事,后来我到了凡间,他们说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做这件事。”
又一阵风吹来,黄灿灿的桂花纷纷落下,落了两人一身,望之凑过来,温软湿润的唇,带着桂花酒的清香,在瑾无唇上轻轻一点。
望之笑道:“是这样吗?”
是啊,是这样的。
这是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够做的事,必须是温柔的,诚心的,纯粹的。
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容易破碎,越容易被玷污。
那个坐在海棠花下为瑾无抚琴的望之,那个在桂花树下轻吻瑾无的望之,那个为了给瑾无疗伤不惜跑去幽冥血海找灵珠的望之,那个初见时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上依然一尘不染的望之……曾经最是温柔美好的望之,到最后却亲手挖去了瑾无的眼睛,亲手将瑾无关进了锁妖塔,亲手将瑾无推进了最深最黑暗的地狱。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走,天涯海角,携手到老,最后却是他先背弃了瑾无。
不想了,不想了,烈酒有毒。
不知不觉手里的一壶桂花酒已经空了,瑾无靠着桂花树,正要伸手去拿另一壶酒,醉眼朦胧间望见一人衣诀翩翩,披着月光,脚踏祥云而至。
瑾无刚上天庭那会儿,和各路神仙都还不熟,所以大家也都不知道他酒量极差,见他是新来的,每到宴会就总爱灌他酒喝,特别是碧灵神君和酒神,一见到瑾无就拉着瑾无去喝酒,结果瑾无每回都是三杯就晕,五杯就倒,喝醉了还特别粘人,逮到花神就死死抱着花神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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