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长时间的高压生活让他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些提心吊胆。
只是看一眼，他们应该不会拎着自己的领子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豪车吗？”吧……
最近这辆豪车总是和他同时到学校，可看那少年的样子，不像是要给爸爸做早饭所以出门晚的啊。
他又看了一眼。
今天的司机和昨天的不是一个人，开门的也不一样。
似乎送这个少年上学的人总是在换，他们肯定不是他爸爸。
想到这里，穆小央又像是得到了安慰一样露出个浅浅的笑，有钱人肯定很忙，没时间管自己的孩子，不像他爸爸，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总归两个人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
穆小央在二年级一班，李航在二年级五班。
在他们之前，逸夫附小一个年级本来只有三个班的，但因为金贵学府这两年的落成，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一个年级也就由三个班扩招成了五个班。
一班最好，二班次之，以此类推。
在今晚之前，穆小央和李航甚至是互不认识的。
打从一年级开始，一班就笑话五班不学无术，五班就嫌弃一班呆头愣脑。两边水火不容，都以和对方班里人认识为耻。
中午的下课铃一响，整栋学校都轰然炸锅，下午休息，可以出去疯玩了！
孩子们成群结队，商量着一起去吃辣条、啃雪糕，又或是对自己心仪已久但一直没舍得下手的玩具下下手。毕竟过节嘛，虽然孩子们不知道仪式感为何物，但和家里大人照猫画虎，也知道节日应当庆贺一番。
穆小央背着书包，和往常放学一样往学校大门口走。
豪车又来了。
因为小学和初中的放学时间不同，他只见过豪车来送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豪车来接人。
豪车的玻璃黑乎乎的，可能是因为中午比较热，所以没有像早上那样开着窗户，所以穆小央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踮起脚尖看了看，少年还在初中部的教学楼门前，他皱着眉，觉得校门口人太多了，打算人少一些再过来。
于是穆小央便肆无忌惮地盯着车看了。
也不知道这辆车多少钱，要是他爸爸也这么有钱就好了……
穆小央不知道穆恩成天在干什么，只知道他天天早出晚归，几乎每天回来都一身酒气，有时喝多了，便把他打骂一番出气——之前也打妈妈，所以妈妈走了，走的时候还和爸爸说让他不要再赌博了。
赌博是什么？
老师还没有教到，所以穆小央也不懂。
但有时候爸爸也挺好的，没喝多的时候会抱着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说爸爸每天在外面是在努力赚钱，给小央过好日子。
如果他家也有钱，爸爸就不用这么累了。
想着想着，那少年已经走到车前了。
副驾的男人例行下车给他开门。
“二少爷，今天怎么样，习惯点了吗。”
少年微微点头，似乎不愿多说。
“大少爷在汉味轩，叫您也过去。”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坐了进去。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就连身边给他开门的人也没注意，但却被一直盯着他的穆小央看见了。
有钱人家的确是有钱，下馆子都嫌弃。
有钱人家也的确是薄情，不仅父子感情不好，兄弟感情也不咋地。
隔着单向玻璃，少年发现了车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车发愣的穆小央，不过他早就习惯了，逸夫中学是公立学校，见过这样车的人不多，每天这样盯着看的人数不胜数，只不过……
怎么这个小孩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羡慕之外，还有些他也常见到的……怜悯？
思及此，少年皱起了眉头，“走吧。”
司机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目送豪车离去，穆小央挠了挠头，往家走去了。
穆恩直到月上梢头才回家，他踉踉跄跄地一身酒气，一推门就看到了正在看电视的穆小央。
电视上正在播着地方台的三八妇女节晚会，主持人慷慨激昂：
“今天，我们满怀信心，期待着姐妹们的《明天会更好》！”
见到穆恩回来，穆小央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哒哒”地跑进了厨房，端来一盘尚有余温的菜，又从饭锅里舀了一大碗饭。
“爸，来吃饭。”
穆恩一反平常地没有过去，而是在原地顿了顿，坐在了一边。
“爸？”穆小央用筷子戳戳他。
“明天是周六吧。”穆恩垂着头。
“是啊。”
“这两天你就收拾收拾，去你李叔家。”
“我为什么要去李叔家？”穆小央拧着眉，他这会儿才刚八岁，满脸的稚气又生来便长得好，这样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让穆恩一时有些说不出原因。
穆恩想了想，把真实原因隐去了：“爸不能给你好日子，你李叔家条件好。”
“可我就想和爸爸一起。”穆小央抱着个油亮发黑的抱枕，小小的身子团成了一团，“爸爸没钱我也不嫌弃的。”
穆恩顿时心头一阵无名火，抄起一个拖鞋就砸到了穆小央的头上。
“你去不去？”
“不去！”穆小央噘着嘴，眼里泪水打转“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
他这话无疑又是踩到了穆恩的痛脚，穆恩暴跳而起，把穆小央的书本杂物统统朝着他的脑袋扔了过去。
“我叫你不去，我叫你不听话！你个拖油瓶！丧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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