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服务员，给这桌上点饭！”
“好。”戚珉游脚步刚进“丁香小居”，应声道。说话的那人应是个熟客，认得他的脸，就直接喊了。戚珉游到后面把书包放下，衣服没换，直接给人盛了一木桶的饭端上来。
小娟跟着他：“哎，小戚，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戚珉游眨眨眼：“逃了晚自习啊。”
“啊，你可真不学好，怎么能逃学呢。”
“我向娟姐学习，多到社会上学经验。”戚珉游笑了一笑，把手上两个沾着油的空盘子放进洗碗池，然后到后面去换衣服，“晚自习就写作业嘛，我都写完了，我们老师不管。”
其实哪是不管，他们班主任晚上没在学校，戚珉游同桌吴辉眼睁睁看着对方拿上书包就从后门走了，班里闹哄哄的，写作业的有，聊天玩儿的有，都没人发现戚珉游这个学委直接逃课了。
估计他是一刻不想在这班里呆了吧。
昨天一天大暴雨，吴辉进校门的时候，听门卫大爷跟保安两个人说，大雨淹了不少低洼的地方，草里的蛇都没地儿躲被冲出来了。他还觉得挺好玩，蛇要在水里摆着细长的身子逃窜，得吓死不少女孩儿。结果他刚到班里，就看见自己座位那围了不少人。
干嘛呢，他扒开人群，然后陡然吸了口气。
戚珉游座位上躺了条蛇，死的，白花花的肚皮朝上，一截尖尾巴还耷拉在座位下，看着特渗人，旁边几个女孩儿躲得远远的，嘴里说着，咦，好可怕，恶心死了。
蛇应该是戚珉游从桌兜里掏书，不小心抓到的，他的右手还在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低着头，吴辉看见他的两腮在微微鼓动，喉结也在动，像是某种痉挛一样。然后他才明白，对方应该是在抑制吐意。
“**的谁啊！？”吴辉实在忍不了了，“怎么这么无聊呢！”
戚珉游这时才抬起头，额上全是汗，眼睛也是红的。他看向吴辉，那总是倔强的眼神里第一次透露出脆弱。吴辉懂了，他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把那条死蛇一把抓起来，完了还故意地往围观的人群那边甩动，吓得几个女孩儿失声尖叫。
有男生调笑道：“吴辉你干嘛啊，说不定是谁看戚珉游营养不良，想送他条蛇，炖个蛇汤补补呢……”
“送你，你补不补？”
“去去！”说话的那人皱眉，边躲边骂，“恶心死，离他妈老子远点！”
吴辉把死蛇往垃圾桶里一扔，然后又把角落里的垃圾桶踢到讲台边：“等会儿老班来了，让他问问蛇是哪儿来的，操！”
他回到座位，戚珉游已经拿出英文书了，他偏头朝吴辉笑，但那实在算不上一个笑，“谢谢。”
吴辉说：“太无聊了，幼稚！实在太幼稚了，这些人，小学生都他妈不如！……”
老班后来来了，被垃圾桶里的死蛇吓了一跳，然后问蛇哪来的。吴辉立马道：“老师，有人恶作剧吓戚珉游，往他桌兜里塞死蛇！”
戚珉游在背单词，头都没抬。
“谁干的？”老班板起脸。
没人应声。
“到底谁干的，老实招！”
戚珉游这小孩在学校受欺负，他知道，可是管不了。二中本来校风就不大好，招生处那边还腐败，近年来纨绔子弟进来得多，尤其那个黄毛楚辰，全校闻名的混子，家里条件好，校董那边还有人，在学校里横行惯了，校长都不管，他们这些底下的老师能怎么管。真要管起来，他在校外随便找个地方堵着，连你老师都一起打。学校里，老师们也不能时刻看着戚珉游，再说联系家长，他的父母连家长会都不露面，平时电话也打不通，或者从来不接，这个小孩儿就跟个孤儿似的。楚辰他管不上，可他自己班里的小孩，他得管，而且非得管得了！
“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算了，能这么弄死蛇吓自己同学吗，啊？！你们中有些人啊，小小年纪，心都已经坏了，不是不懂事了，知道吗？”
学生们都闷头沉默着，不知谁嗤了一声。
“刚才那声谁出的？”老班一戒尺敲在讲桌上。
“你们真是没人管了！”
吴辉心跳加速，觉得解气，冲上面喊：“老师，调监控就知道谁了！”学生们嘀咕起来，纷纷往后面看。
老班朝戚珉游招手，“跟我去监控室，我今天非得揪出是谁！”
戚珉游动也没动，脸上面无表情：“老师，我没吓到。”
“你没吓到也跟我去，监控我是好久没看了，你们在班上还作出哪些幺蛾子了，我今天一起看了。”
这时，椅子跟地面摩擦了一声，有个男生站了起来，“是我，我弄的。”
老班一顿，然后摆手：“那你跟我出来吧。”
男生吊儿郎当地跟出去。
然后学生们听见外面一声响，是巴掌落在后背上。再是剧烈的争吵声。
“……不就他妈一条蛇吗！至于吗……”
“叫你家长来……”
“……那是他命！……生下来就该要被欺负……”
男生的嘶吼声渐远。
戚珉游垂眸，嘴角扯了扯。
那是他命。
一语中的。
戚珉游换完衣服出来忙，上菜、添茶、收拾残桌，时间过得很快。也有桌上的客人跟他聊天，说他看着像学生，问在哪念书，又说你好能干，不像我家孩子，一天到晚好吃懒做打游戏。戚珉游朝对方笑，并不说话，他知道那话里还有一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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