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趁机抹了一把眼睛：“谢谢。”
完了，被客气狂魔传染了。
“有什么想说的就随便说，我听着，不出声儿。”边潮坐回到他身边。
俩人的眼睛还没有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人也只有一个大概的黑影而已。
但余海觉得很安心。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向后一倒，后背靠在了沙发上：“小孩儿没娘，说起来可话长啊。”
“你说，我听。”边潮看着他说。
余海本来没想这么矫情，但总觉得今天的自己被那个女人突如其来的到访和眼前这个男孩撩拨得颇有些多愁善感。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踏进过他的“家”里了，也很久没有人愿意听他讲了。
离开了那个人，久而久之，他也不太想讲了。
但今天，真的不一样。
“其实总结起来还是太孤独了。”余海感觉自己喝得还是太少，张不开嘴，于是又灌了一杯，“有些人的确满怀希望地在努力，而我也的确看到了，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我都看到了。”
余海倒好了酒，顿了顿，又闷了一杯后继续自言自语：“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说我只要学就能考好了，可是考好了证明自己聪明了以后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孤单一个人，苟活在这世界上，无依无靠，哪天死在那个破公寓里了，也只有房东知道，还会嫌我晦气，死了也不得安宁。”
“劝好的话我听得太多——你看他，明明稍微使使劲儿就能够拥有别人艳羡的许多东西，可却不愿意努力。你看，努努力就会成功的……求你了，别告诉像我这么自卑的心他很优秀，别催促他努力，他会很害怕，就像胆小鬼也害怕棉花中会藏有钉子一样。我已经完了。真的，别拽我这个拖油瓶，说不定哪天我就死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别管了，别操心了……”
余海眨眨眼睛，泪水悄悄流了满脸，但黑暗将这一切掩饰得完美无缺，只要他不动就没有人能看出来。
“我知道我聪明，可我就是不愿意努力去够那个万人追逐的目标。我想象不到我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成功，多卑微啊，一旦优秀，就要一生都背负着这份优秀，一生忙碌着做生活的傀儡。”
“我其实贼他妈玻璃心，”余海忽然指着自己的胸口，对着身边的黑影说，“一旦我心里这根弦崩了，那就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到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
边潮猛地感到一阵害怕：“不要！”
余海愣了愣。
刚才对着黑影的时候他没有多想，甚至有一瞬间还错将边潮当成了从前那个与他依偎着互相拥抱互倒苦水的章勋。
而这两个字，将他生生拉回现实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对他说出“不要”来。
他原本只是断断续续地讲一些自己听起来都没头没尾的话，可没想到边潮真的听进去了。
他其实根本不会跟除章勋以外的人谈什么心，要不是今天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他一个字儿也不会提。
“不论你多惨，都不要跟别人说，他们可能会取笑你，会挑你的刺儿，会想方没法地给你出主意，或者无奈地安慰你，同情你，但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被人同情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这些是章勋对他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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