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么半宿，卫颐回到魔宫时绿小姐一行尚未到达，祝少羽眼皮已经撑不住了，挥了挥手便径自去睡，也没空管卫颐之后会不会继续去想绿椿的肚子了。
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祝少羽捂着脸艰难道：“你……干……什……么……”
卫颐一呆：“你知道是我？”
祝少羽痛苦地坐起来：“这里是你的地盘，一堆守卫对尊主少主都敬若神明，除了你还有谁敢半夜进我房间？”
卫颐“哦哦”了两声，随后不好意思道：“你睡醒了没有，陪我出去一趟。”
“你觉得我睡醒了吗？”
卫颐看了他一会儿：“我看你清醒了。”
祝少羽气道：“我是普通人，我需要充足的睡眠！”
卫颐道：“我特地看着你睡了两个小时才叫你的。”
“……”
祝少羽哈欠连天地被卫颐拽着飞，睡眼朦胧中听到卫颐道：“这个，那个。”他狐疑地看了卫颐一眼，卫颐不好意思道：“你还记得绿长老的府邸在哪个方向不。”
“……”
祝少羽已经逆来顺受了，随手一指方向任他去飞，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又要去那里。”
“唔。”卫颐想了想，道，“之前去查看情况时，你注意到被烧毁的府邸原位上堆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尸体”两个字。被烧死的都是些最低等的魔奴，做的都是最下等的粗活重活，因为魔力低微，长得也不好看，更有不少还保留着兽类的脑袋。被大火烧得肢体残缺后，更显得惨不忍睹。
祝少羽清醒了一些，点了点头。
“我在别人面前说不出‘安葬他们’这样的话，只能跟你说。”卫颐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可瞒着祝少羽的，在这个世界里，可能只有对着祝少羽他才能够说些心里话，不如坦白算了，“但是我又觉得应该让他们入土为安。”
祝少羽沉默，随后道：“我当时也是被你这么入土为安的？”
“呃……”
“你真爱挖坑。”
卫颐唏嘘道：“谈不上，要不是某个人挖的坑，我可能还不会出现在这里。”
“……”
“少羽，我教给你一个金句。”
“？”
“挖坑不填遭雷劈。”
“…………”
绿府废墟之畔，魔女魔将们建起了临时的魔气屏障，绿府众人便暂时在其中安歇。卫颐凌空望着，微微垂下眼睛，低声道：“吞天袖。”将堆积在一旁的魔奴尸身卷得一干二净。
祝少羽道：“他们明天醒来会奇怪怎么尸身不见了的。”
卫颐道：“应该不会。”
“为什么？”
“我刚发现附近就是五毒海，那里有各类魔兽出没，他们会以为尸身被魔兽们吞食了。”
“说起来你上次带我狩猎，倒是认得去五毒海的路？”
“因为五毒海够大啊……随便飞看到个边沿就行了……”
祝少羽又无语了一会儿，道：“去哪里挖坑埋？”
“我觉得上次埋你那地方不错，你还记得方位不？”
绵长的河流边依然开满了猩红色的小花，在夜色中荡漾出冷冽的花香气。卫颐故技重施，手指一点移开了一堆泥土，抖出吞天袖，再将泥土归位。
祝少羽在一旁看着，忽然道：“其实不必如此，他们不过是……”天边雷声隐隐。祝少羽叹了口气，续道，“不过是低等的魔奴。”
卫颐抬头看了看天，这块地方还真是爱打雷，又看了看祝少羽，想了想，道：“低等魔奴也曾经是活着的。我原本……”他咽下了“世界里”三个字，改口道：“我原本学到的规矩，生命消逝了的话，起码要让他们入土，安息。”
祝少羽明澈的眼睛望着缓缓移上土堆的猩红花朵，听卫颐续道：“我知道入土也没什么用，但还是得略尽绵力才能安心。”
祝少羽淡淡道：“怜悯？”
卫颐想了想，道：“也不完全是。只是……”他伸手握住了祝少羽的手，“你感受一下，活的，热的，我只是觉得，我跟他们一样，他们也跟我一样，我得当作他们真的活着，我自己才算真的活着。”
祝少羽也一样，都是书里的人物，但是手和皮肤，都是活的，热的。
祝少羽手指一抖，卫颐赶忙放开：“忘了你手上还有烫伤，碰疼了吗？”
祝少羽摇了摇头，安静地收回手。卫颐以为他没有听懂，沉吟道：“有些事很难说，大概你也听不太懂，总之，我并不属于……”不属于这里。
祝少羽低声道：“我懂的。”
卫颐心想那你懂的方向肯定不太对，不过这冷面熊孩子难得这么乖巧，他就忍住了当杠精的冲动，笑道：“好。”
祝少羽道：“我懂的，我不见得是祝少羽，你也不见得是……”一道闪电划破暗夜，照得祝少羽脸上纤毫毕现，随后一声巨大的雷响，将他的下半句话掩过去。祝少羽的神情难得地带了一点悲伤，叹了口气，道：“总之，不论你把我立为少主是为了什么目的，我尽我所能，都会为你做到。”
乖乖！心肝！我就等你这句话！卫颐心花怒放，伸手去抓祝少羽没受伤的那只手，捧在两手中间，眼睛放光：“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我没想反悔。”
“那你现在能帮我找一下回魔宫的路吗？”
“……”祝少羽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了笑。他笑起来便如第一缕春风拂过了冰雪，卫颐看得呆了一会儿，又喃喃道：“你其实真的很像一个人……”
祝少羽歪头看他：“可能我就……”
轰隆——！！
祝少羽无奈：“可能我就是很像他吧。”
卫颐道：“是挺像的，但是你应该不认识他。而且他其实，还没有对我笑过。”
祝少羽怔了怔，又对他笑了一下，想了想道：“我听说魔界有一种猩红色的花，名唤赤睛。气味冷冽，花瓣像眼睛……有令人心情放松愉悦的作用。”
卫颐仰头想了一会儿，好像书里是有提过这种花，等等，他吓了一跳：“这些就是赤睛？”他画面想象力一向不行，现在想想，好像这些小花确实挺符合赤睛描述的。难怪他到这里两次都是为了挖坑埋人，但心里却似乎一直很平静。
祝少羽点头道：“我好困，能不能就在这睡？”
卫颐噎了一下，但还是依言撑开了一个魔气屏障：“就睡在坟墓旁边，你兴致很高。”
祝少羽嘴角微微翘起：“不光光是在坟墓旁边啊。”主要是在你旁边。虽然你以为我不懂，不过我不仅懂，而且我就是给你家玄云看病的医生华羽嘉，我不仅是华羽嘉，这个坑……也是我写的。
如果我早点多对你笑一笑，你是不是就会多喜欢我一点，不用去跟别人约会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每次一想说出真相就会被雷声警示罢了。
可能就是被你诅咒的挖坑不填遭雷劈吧。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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