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泽心中惊疑，又打量了他几眼，对方笑眯眯的，任由他盯着瞧，还展开手有意展示一番。
脑海里转过几个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林玉泽绕着人转了一圈，眼尖地看到对方额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发旋儿才确定了，“金拮之。”
见对方笑着点头，他哈哈一笑，扑过去抱住对方，金拮之早就张着手等他，两人迅速而用力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才分开。
林玉泽抬头打量，发现金拮之和以往大不一样了，怪不得他一开始没认出来。
曾经略有些瘦弱的身躯如今变得高大挺拔，如一株松柏，带了些凌厉的气质，眉眼却越发柔和，皮肤黑了些，不过一笑就又是以前那个熟悉的人。
金拮之笑着拍拍林玉泽的肩膀，“小泽，你怎么到这来了？还是这副打扮，是不是发财了啊？”
一说起这个，林玉泽就止不住的尴尬，他是好吃懒做，可从没想过用这种方法，更羞于向金拮之提起和张达袍的关系。因此只是尴尬的别开了话题，“没什么，我来凑个热闹，正打算出去呢，怪没意思。”
金拮之点头，“是没意思，都是些阿谀奉承之人。张大炮到底是泥腿子出身，半点治国的韬略也无，百姓们都快被他逼得活不下去了。”说着长叹一声。
见林玉泽懵懂的样子，失笑，“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反正贺礼已经送出去了，有我爸在这，咱们走吧。好久不见了，我带你玩儿去。”说着携了他的手出门。
林玉泽也确实不想在这儿待了，点点头和他一道出去，路上问起，“你爸是谁，你们家的管家吗？”
金拮之笑，认真的打量这个昔日自己的老同学，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漂亮，又多了些养尊处优的矜贵，黝黑的眼珠儿盯着人，如含着无限情意一般，似乎要将人看化。
他不敢再看，咳嗽两声，偏过头去解释，“爸就是爹，上海人都这么叫。我留学回来后在上海待了半年，在那做生意。”
原来如此，林玉泽一脸向往，他是知道上海的，最繁华最有名的地方，给他做西装的师傅都是从上海请来的，想不到金拮之这么厉害，居然能在上海做生意。
两人一面说一面聊，平心而论，金拮之以前对他也很是不错，林玉泽虽有些没心没肺，不过也记着人家对自己的好。两人一道逃学都是小事，还经常给他带吃的喝的，先生骂人也是顶在前头，若不是金拮之半路出国，一走就是两三年，说不定此时林玉泽已经在他手下当了个小管事，靠着这位老同学混口饭吃，连媳妇都娶上了。
“那是我的车，你想去哪儿逛，我拉着去。”两人从侧门出来，金拮之一抬手，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汽车。
呵，看来自己这位老同学不是一般的发达，林玉泽又有些另眼相看了，车有多贵他还是知道的，而金家也是近几年才发达起来，没想到居然能用得起车了。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车上居然没有司机，金拮之拉开门笑道，“今日就暂且让我充当你的司机吧，不知老同学能否赏脸。”
居然还会开车，林玉泽这回是真地震惊了。
他又羡又妒得摸着车内的装饰，在位置上坐好。金拮之一面发动了车子一面解释，“你别看开车很威风，实际上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上海坐一个小时的出粗车就要四五块钱，每日应酬又不得不坐车充充场面，所以咬牙买了这辆车，还是旧的。我爸当时知道，一顿臭骂，说我败家，后来我带着他出门谈生意，人家一看他是坐自家车来得，当即认定他实力雄厚，立马签了合约，这才不骂我了，实际上都是打肿脸充胖子。”
“旧的也了不起。”林玉泽听他说家里的趣事，格格而笑。当初就是这样，金家是大宅门，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金拮之时常讲家里的趣事逗他开心。
林玉泽第一次坐前排，发觉果然视野开阔，因为兴奋的关系也没有晕眩的感觉了。
金拮之摇头苦笑，“如今汽油管制，虽还有些门路，不过也越来越难买到了，且开着看吧。”随即转口，“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走，我请你吃冰结琏去。”
渐渐地转移了话题，从自家事说到了吃喝玩乐上头去。
虽还坐在车上，林玉泽心情却没那么兴奋了，反而有些闷闷的。什么叫说了他也不懂，虽然平日不大关心这些事，不过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孩子消息最是灵通，对街面上的消息也有耳闻，何况除了军国大事之外，一些小事张达袍都会跟他磨叨，听得他烦躁不已。
可是自己不想听是一回事，被人看不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林玉泽闷闷的，在金拮之几番逗弄之下才展开了笑颜，只是并不如一开始那般兴奋。
张达袍喝过一圈儿酒，头有些懵，脸色也变得通红，回到屋子里稍事歇息，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对味儿。喝过醒酒汤后一拍大腿，身边少了个人。
去叫林玉泽的人回来得很快，却回报说人已经走了，小桃红还在后头等着上台，而且盯着戏园子的人回电话说金银细软也没动过的痕迹，应该只是偷溜出去，并不是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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