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落下去了。
几秒后门应声推开，扑面而来满是熟悉的气味，它们穿梭过两年多的光阴，抵达在门前站着的年轻人身上。
常已未愣住——开门的不是乔姨，是他家老头。
只是愣神了几秒，在看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后，常已未就恢复了正常：“乔姨呢？不在家？”
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踏进门来。
只是太久没回来，鞋柜里并没有为他准备的拖鞋，他也不讲究，光着脚往里走，把手里提着的几个袋子放在玄关对面的桌子上，
他放开目光四处打量了一下，家里基本的摆设位置和物件都没大的改变，因为家里没有小孩子或者年轻人，一点属于年轻时代的新味道都没有。
阳台上还是摆着那几盆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的花草植卉，纱窗开着，吹进一些依稀啸啸的风，盘旋在盆栽周围，卷得叶子晃晃的震。
被叫做老头的常父正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了好几本厚厚的书，手里正拿着一本摊开在腿上。
其实常父不是常已未口中说的老头，他不过才四十多，等下个月过完生日是五十整。
身上浓浓的学者气质，虽然有点地中海，但头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鼻梁上总架着的厚厚有框眼镜让人觉得他说出的话是不会有假的。
此刻还是平心静气的坐着，对光脚走进来的儿子视若无睹。
常已未也不在意他这态度，自己去厨房给自己找了个干净杯子倒上水，端过来坐在常父对面。
打定主意是要过来询问一下昨晚网站的事的，所以常已未也没有寒暄什么客气话——说来也让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自家父亲说不出什么场面话，不知道是证明两人不是外人间那种需要你来我往的假惺惺，还是说明他们两个人间的相处连外人都不如。
“我昨晚在一个外网网站看见你的账号了”，常已未没什么感情的开了口，“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听到这话，正在翻页的常父微微一顿，随之自然的接过那一页，神色淡淡的回答：“怎么？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残废，注册个账号留心天下事也碍着你心理系高材生的眼了?”
两人两年多不见面，现在见了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夹枪带炮的呛出烟，尤其是‘老残废’三个字戳的常已未几乎快要心肌梗塞。
七年前常已未和父亲第一次明面上动真刀生气时，那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说了一句“我以后就算成了老残废也不要你管。”
时光静静的在这间老房子里飘起又沉淀，那么多年前的争执就这么落在一个快要五十的固执父亲和一个正值人生最好年华的儿子身上，沙发几乎要承载不住它憋藏着无数说不出口的理由的重量。
良久，常已未抬起头：“您要做什么我自然是管不了，只是那个网站上的消息真假参半，噱头十足，怕您被热闹迷了眼分不清实虚，”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接道，“您要是拿不准真假可以说给我听听，我没什么大本事，年轻人玩得把戏倒还算知道一些。”
那边的常父面上冷哼一声，心道：“臭小子真以为念了几年心理就成了神算子了，能被你坑到，我就算白活这么多年了。”
开口收了刚才故意呛常已未的调子，扶了一下鼻上架着的眼镜，沉稳的开了口：“小子，你那点虚头巴脑的把戏在你那些同学老师面前耍耍说不定还能成，在我面前有什么话就直接敞开了说，几年前不是冲得很好吗?”
说完不等常已未反应就紧接着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帖子我也就不瞒你，那图片上说的事我们正在研究，国外已经取得了一些眉目，消息不知道顺着什么渠道传出去了，几个猎奇网站都有人捕风捉影的传。”
脑子并没反应过来的常已未顺着话音就发问：“什么叫你们在研究？那图上说的东西是真的？”问完发现自己简直像个智障，这指不定又是老头在坑他呢，什么房间里的男人，什么研究所都是他编出来的。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仍免不了对所问一事得到回答的期待，下意识直勾勾盯着常父的眼睛看。
那眼睛已然是黄褐色的浊黄占大比例，但眼睛里一直没灭过的光亮却亮的吓人，在同一个瞳孔里见到这样对立的和谐，常已未忽然就有些想得通七年前父亲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何了。
常父却又冷哼一声：“你不是再也不碰生物研究了吗？怎么有空关心起这事了？”
常已未觉得自己今天过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怎么就忘了自家老头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但听到他提几年前的事脸上又搁不下，只好干巴巴的回答：“我就是过来关心你一下，什么生物研究什么实验进程我一概不想了解，你要是愿意屈尊解释一下我就听着，不愿意我也就不问了。”
常父看着自家儿子的脸，脑中不知在想什么，嘴张开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就憋出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你别以为你小子今天主动过来认错我就原谅了你...”
后面紧跟着的“研究不研究的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要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在常父嘴里滚过好几遭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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