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我吃,这种枣泥的,我最喜欢了……那年,大概是七岁吧,父皇正在北边跟蛮子打仗呢,几个皇叔起了贼心,突然发难,合起兵来把皇城给围住了,又来封宫,我的那些哥哥姐姐们,腿脚利索,又都有些后族接应,竟都逃出了皇宫,我和玉山哥哥跑得慢,母后便把我俩藏在兴庆宫后面的枯井里……有十来天吧,在那个漆黑的枯井里,我饿得连脚趾头都动不了了,可每当我快要昏迷,玉山哥哥便给我喝一口清水,吃一只煮饼……人的记忆有时候真的很怪,明明饿得晕晕乎乎,我却能清楚地数出,每一次,是第几只,是什么口味……一共是十二只,还全部是枣泥味的……”
萧琬说得入了神,燕离也听得入了神。
在那嚣张的外表之下,她似乎总能有些隐秘的理由,让他暂时忘记对她的成见。
“后来,解了围,与母后说起这事,她说彼时仓促,总共就只找到一盒煮饼和一罐清水,打了个小包袱,塞给玉山哥哥……一盒煮饼,装满就是一打,十二只,也就是说,他全部留给了我,自己一口都没有吃……”
女郎的声音,乍听有些哽咽,再仔细辨析,却又突然上扬,卓绝而干脆:“所以,后来,我长大了些,稍微醒事的时候,就发誓,就冲这一盒煮饼,往后余生,我都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燕离沉默了,不觉收起浑身的刺,试着去理解她的心境。因为,像萧琬这种一生下来就被人捧在掌心里宠的人,也会有这种落难时刻,也会有这种诚心执意,这多少让燕离觉得接近了些。虽然,他一时还没明白,那个被她一口一个“玉山哥哥”亲昵地称呼的人,是谁?
“他想做皇帝,我便帮他做了皇帝,他想要稳固皇权,我便帮他排斥异己,他想要西征,我便帮他谋划西征,他想要洞悉这帝京里那些豪门内宅的肮脏事,好做朝堂上的掣肘,我便与那些诰命夫人喝茶,与那些纨绔子弟交往……虽然,有时候也觉得,挺没趣的……不过,也没什么,这些事情,我没有去做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原来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帮他这么多……”
女郎悠悠的话语,说来轻描淡述,但其中的风云变幻,杀伐决断,还有艰难忍受,却不是这一派云淡风轻能够轻松掩盖住的。
燕离有些心惊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些?当今天子的意外继位,一年之中的时局大变,竟有她的功劳在里面?且那些排着日子的频繁交游,竟也存着这般隐秘目的?
燕离又觉得,之前似乎是有些……小看她了。
萧琬却霎时收拢了敞开的心扉,变回那人畜无伤的娇娇公主:“哎,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本是想说,我是真的好喜欢这种枣泥味的煮饼,想你也能尝一尝这种滋味……”
人畜无伤,却只挑他来逗。
口中说着想他能尝那煮饼滋味,手里已经将那块她掰了个缺的煮饼给递了过来,且整个人也从坐位上滑下来,递到他面前来。
燕离赶紧一个侧身后仰,后背却抵了车厢壁,纤手里的煮饼,却已递至他的唇边,饼上的芝麻,已经沾了他的唇。
“尝一口嘛……”萧琬的声音,甜甜地求他,有些发黏,像萦绕鼻间的煮饼气味。
燕离无法再拒绝这种食与色的诱惑了,他有些晕,差点就着她的手便咬下去,赶紧先吞咽一口气息定定神,再伸手接过煮饼,自己拿着吃。
终是不敢劳驾她拿他当大爷伺候。
“这才对嘛,吃饱了,才好干活儿。别忘了,你还领着我那么多月银呢。”萧琬见他不再拗了,心下莫名轻松,嘴上开始滑溜,手上也开始滑溜,见着他唇角沾的芝麻,抬手便去拂。
那温凉的手指,从燕离的唇边拂过,差点没把他点化成一尊雕像。
那根青葱白玉手指,先前掰过煮饼的,沾有一些滑腻的油脂,带着一种甜糯的香气,想一只昆虫的细足,从他唇上借力而过。
许多年后,燕离都记得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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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作者:燕小哥,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燕离:没有啊。
作者:没有就好,你记住,以后不能再伤害公主,比如驾车把人甩晕之类。
燕离:好吧。
作者:还有,不要太矫情,比如动不动就吃醋之类,小心我换男主,有一群人排着队的呢。
燕离:都有些谁?
作者:你想干嘛?
燕离:全部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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