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航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了，一阵熟悉的眩晕让他顿时感到浑身无力，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手机顺势掉落在了草丛里，这让他一下子就看不见屏幕了。
可那些字好像已经从手机里爬了出来、钻进了他身体里，任凭他再怎么揉自己的太阳穴、再怎么对自己的毫无长进感到羞愧，也没办法把那些字句赶出自己体内。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但它却一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那些句子。
“你爸说要和我复婚。”
“他疯了？”
“我不可能同意的。”
“不许你再联系他了！”
“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你的号码，但是你最好不要再联系他了。听话。”
程梓航闭上眼睛，靠着树干滑了下去。
他想起了小学时他总做的一个梦，在梦里，天和地都倾斜着，没有太阳、月亮或者星星，他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只能看见一张张面具，听到传来一句句高声的质问，“你选谁？只能要一个人，你选谁？你为什么不要另一个了？你说！你说啊！你说啊！”
小学的时候程梓航想不通，明明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他们都要让自己来选？
他实在转不过这个弯，只好想，其实没有自己就好了吧。
没有自己，妈妈早就和爸爸离婚了，可能就会有新的家庭，生个让她省心的孩子，过上她想要的“幸福生活”了吧；没有自己，爸爸早就去南方发展了，可能就会遇见合适的编辑，出版自己的得意之作，也不至于总是酒醉之时被埋怨年将半百还一事无成了。
没有了自己，最起码事情都不会比现在更糟……
初中的他总能在梦境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被推入海底，然后他在蔚蓝的水面下，艰难地睁开双眼，隐约看见一滴鲜血从高处落下，慢慢地扩散，海水从淡绿色变成了红色，在漫无边际的海水中血迹丝毫没有被稀释，反而越来越鲜艳，最终他在一片血海中失去了呼吸——然后醒来，第二天再重复同样的梦。
每每醒来之后，他都想试着找个什么方法来解梦，可换了很多网站，得出的结论却是毫无一致性，他就心神恍惚地想：这个梦应该是说，其实我一直身处血海中，却以为它原本是个乐园吧。
这时候程梓航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心想这还真是不给人一点喘息时间啊，得了，回去吧。
一睁眼，程梓航的眼睛已经看见了缓缓把脸凑过来的邢千里，但意识还恍惚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有气无力说了一句：“谁啊？”
拜托能不能先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没力气了……
邢千里心中担心得很，黑夜之中看不清程梓航的脸色，估计着他应该是不太好受，也不便多问，就轻声回复道：“是我，我来了。”
程梓航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情感先于理智判断安心了下来，于是捶捶腿想活动一下发麻的四肢再站起来，他现在思想还有些迟钝，以为这是哪个同学被派来找自己，但是因为一瞬间的糟糕心情，他无法自控、一反常态地说:“来找我干嘛。”
扔下我一个人好了。
反正也没人要我啊。
邢千里知道他只要这样说话就是心情不好了，就蹲下来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我来找你了，要我陪你在这待一会吗？”他顿了一下，预判着程梓航接下来的一举一动，揣测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然后继续说：“或者我走开？”
程梓航心道：啊……我又要被丢下了……那你就走吧。
眼看着程梓航一动不动的样子，邢千里十分无奈，只好用手臂撑着树干，单膝着地想直视着他的双眼，心想恐怕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要不然他怎么这样了呢。
可是他从来不肯跟别人说这些。
心痛之余邢千里又有点生气，但是想到生闷气又不利于身体健康，身体不健康以后怎么照顾老年程程？
所以还是不能生闷气啊，唉。
邢千里无声地在心中叹气，然后转身坐在了程梓航左边的地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清凉的夜风吹过两个人的发梢，月亮从云后探头出来，撒下一片柔光照在两个人脸上，被风吹得清醒了不少的程梓航突然反应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人是邢千里，他一下子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刚才我说了什么来着？
他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他在看我了。
说点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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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太痛苦了??九月份的我准备要咕咕咕了(除非一周内收藏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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