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宁王坐镇珉西府衙门，时不时地还去各个地方视察之后，邹缙丝毫不敢懈怠。他每日里忙前忙后，督促西郊难民疏散、搭建临时住房、发粮发银钱，下辖各州县也陆续统计出难民人数、户籍，一切事情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邹缙这天听下人回禀，宁王妃接连几天，看着满桌的咸菜萝卜都没什么胃口，便起了讨好的心思，派人到留园邀请王爷、王妃一道去珉西主街最好的酒楼——醉仙居用午饭。
醉仙居的招牌菜名不虚传，色香味俱全。
萧明己夹了一箸京酱肉丝，放到顾晚知碗里：“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顾晚知顺手回了他一筷子辣椒：“王爷喜欢吃辣，多吃点。”
萧明己：“……”
也不怪顾晚知故意使坏，实在是这几天只要一看到萧明己那张脸，他就不自觉地想起那夜这人怒极将自己压在身下的情形。
这件事着实有些尴尬，顾晚知恨不得躲着萧明己走，又哪能如他一般若无其事地装模作样？
邹缙瞧这二人在席间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就有府上小厮过来禀报，说是他的几房妻妾起了争执。
后院之事，不好在外人面前细说，邹缙向二人告了罪，先行离席。
邹缙这一走，顾晚知不用再忍受萧明己的虚情假意，瞬间觉得自在许多。
醉仙居的菜色不错，顾晚知胃口大开，夹菜时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被屏风半遮半掩的隔壁桌上。看这隔壁桌的喧哗热闹，他忽地灵光一闪，情不自禁地拍桌：“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
“你看这店里的人……”说起正事，顾晚知一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指了指他们旁边那桌，“他们的穿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
萧明己不以为意：“不管遭了多大的灾，总有过得自在的商贾富户。这不奇怪。”
顾晚知不敢苟同，视线不自觉地顺着窗户往外看这条街：“来的路上我就有些奇怪，这条街上店铺仿佛特别多一样。”
萧明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古玩铺、字画铺、胭脂铺、成衣铺、粮铺……多是富贵人家会光顾的地方。
粮铺！萧明己若有所悟，凝神看过去。
这家“利民粮铺”店面不大，牌匾和招幡都是新的，看着像是新开的铺子。
珉西连月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很多老牌粮铺都找不到进货渠道，怎么还会有新开的铺子？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这一层：这利民粮铺有问题。
一团乱麻如今被理出些头绪，顾晚知兴致勃勃：“吃完饭咱们瞧瞧去！”
不多时，两人吃完饭，起身正要走，店小二笑眯眯地伸手：“客官，一共十三两银子，您二位谁给结一下？”
想必是邹缙着急处理后院脂粉事，忘记结账这茬事了。
顾晚知挑眉看向萧明己：“您来？”
萧明己出门向来有小厮、暗卫跟着，什么时候自己带过银子？他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玉佩，递给店小二。
“还是我来吧。”顾晚知轻笑着按下他的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拣着面额最小的递给店小二。
他那日在南街遇到周含和，想接济一二身上却没带分文，回府之后随口向春华和宝龄提起此事，这次出门钱，春华特意给他每件衣服里都塞了几张银票。
“您二位稍等，小的这就给您找零去！”那店小二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话都说不利索，急急忙忙下楼找掌柜。
顾晚知将银票揣回衣袖里，扭头嘲笑道：“王爷可真阔绰。”
萧明己垂眸，手腕一转，将那玉佩递给顾晚知：“喏，赏你了。”
“我算什么人呢，王爷的赏我可受不起。”顾晚知反手推了回去，笑嘻嘻地说：“吃人嘴短，王爷这回欠我个人情。”
萧明己：“……”
-
利民粮铺的掌柜懒洋洋地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余光瞥到有人进店，头都不抬：“价钱都标着呢，看准了自己装，装好了来我这幺称。”
萧明己和顾晚知一前一后地查看那些米粮。这家粮铺不大，低矮的柜台占了二分之一，摆放米粮的货架只有一排，敞口的麻袋里装着各样粮食，上面挂着价目牌子：精米三两/斤、糠麸+精米一两/斤……
即使顾晚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知道这价位实在偏高——他们在醉仙居点那一大桌子味道不错的菜品，也不过十三两银子。
萧明己指着那标价“糠麸+精米”的袋子问：“这糠麸是什么？”
掌柜的没好气地说：“就是猪吃的饲料呗。”
“猪饲料怎么能给人吃！”顾晚知难以置信，“价格还这么贵！”
“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街上饿死的人一抓一大把。”掌柜瞟了他们一眼，“看你们两个穿的怪体面的，怎么买个东西这么婆婆妈妈？爷这儿的东西就是这个价，爱买就买不买就滚，别在这耽误爷晒暖。”
顾晚知这从不吃亏的脾气，闻言就想冲上去怼那掌柜的，却被萧明己一把拽住胳膊。
看到萧明己冲他微微摇头，顾晚知压下自己的不满，扭头盯着那些米粮，不再看那满脸横肉的掌柜。
萧明己心里自有盘算，他指着三两一斤的精米问那掌柜：“你这精米成色不错，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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