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让她搬去住无异于说笑话，她怎么可能跟我们去住，就算她答应，那位杨先生也会跳出来反对，在他眼里，我们都是外姓人，跟他们没丁点关系。
杨先生一走，爸妈也就回来了。妈妈说：“沅沅啊，等你出院后搬我们那边住几天，养好身体再搬回去，好不好？”
我在旁边笑。我们还真是一家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姑姑笑看他们，“那多麻烦你们。”
“你愿意就说愿意的话，不愿意就当你嫂子没说。”我爸这人，平时说话那叫一个好听，遇到妹妹的事就像变了一个人，好话都不能好好说。可我姑姑呢，又偏偏吃他那一套，“要是我能活着从手术室出来……”
妈妈赶忙朝地上呸了两声，“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你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杨令沅便笑，“我真没事的话，一定搬到哥哥嫂子家住一段时间。”
这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爸爸也很意外，愣了一愣，声音也软和多了，“以后有事别一个人顶着。他们也不像话，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也分不清。”
“哥，是我不让说的。到底，他们叫了霏儿过来。”
“杨令辉呢，他干什么去了？”
妈妈说：“沅沅好好的比什么都好，你就别计较那些了。”
有爸妈陪在医院，我也不需要担心，去公司拿假。老板严肃说：“昨天撂下一句话就不见人影，弄得全组人都乱了套，简直胡闹。”死活不同意五天的假期，说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人手少，最多给两天，昨天加上今天。
我求他，“老板，通融通融嘛，谁都有点急事啊！”
“陶霏然，”他拿手指往上指指，“我头上也还有老板，我帮你通融，谁帮我通融？”
我真是，恨不得甩张辞呈给他。一想到现在世道艰难，他只是啰嗦了点，并不刻薄，这份工作待遇不错，够我愉快地吃喝玩乐，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总算，杨令沅好好地住在医院，手术时间也还没确定，等她手术日期定下了我再拿假，到时候还拿不到，再甩他辞职信不迟。
从公司出来，电梯里，按十七楼。
华茂的职员都按部就班地工作，与往常并无异样，对我的到来也只是多看两眼而已。沈沐林见到我，跟我说了声“早”。没有人问我他们的杨总怎么样，让我有点纳闷。
总经理助理邓小姐见我上来，便迎过来，“杨总有事要交代？”
“不是，我有点事想问你。”
邓小姐沉吟一下，“好吧，你跟我来。”
总经办旁边有间小会客室，邓小姐请我进去，“杨总忽然间病了，我跟你一样，非常意外。平时也没听她说哪里不舒服，忽然听说她昏迷在会议室我吓了一跳。”
杨令沅昏迷之际，随行的助理竟然不在身边。“你没在？”
邓小姐踌躇一下，斟酌着说：“会开完之后，杨总说跟刘小姐有点事要谈，让我先下去。”
“就她们两个？”
“是的。然后我就先下楼，车里等了一阵，看见急救车过来，才知道是杨总出了事。”
也就是说，除了杨令沅与刘纪妍，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华茂出来，再给刘纪妍打电话，还是不通。打去她办公室，说刘总去生产车间了。
如果事情真跟她有关，她这么做，算是躲着我？
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把心态调整好。
我出去只两个钟头不到点的时间，杨令沅的病房里就变了模样，花啊果篮啊各种礼物之类几乎堆满病房外间。爸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杨令沅半卧半靠在病床上跟人说话。床边站着个男人，有一个修长的背影和一头微卷的金发。两人讲同样口音的英语。
原来是那个追杨令沅追到到中国来的Ｍａｒｔｉｎ。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便转了过来，还能认出我来，用他那怪腔怪调的中文跟我打招呼。
我一向对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没多少好感，面对这个金发碧眼的Ｍａｒｔｉｎ，却多少带点好奇，他的消息也够灵通，都赶到医院来了。他与杨令沅也只是闲聊，说伯明翰的天气，聊中国的食物，还有医院闷人的环境。我听着没劲，便随便扯了个借口走出来，在住院部前面的小花园里坐着吹冷风。
电话拿在手里，没有未读信息，没有未接电话，什么都没有。
接到刘纪妍的回电已经是晚上了，而且时间已经不早，我明天还上班，正准备睡觉。
我心里有气，对她也就热情不起来。“喂，谁？”
刘纪妍在那头笑了一声，“打许多电话来，有事？”她似乎很疲倦，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我又开始心疼她，声音也没刚才那样冷淡。“有些事想跟你求证一下。”
“我累了。”
“电话里说一样。”
刘纪妍轻笑，“电话里怎么说得清楚，这样，我让司机去接你。”
原来她心知肚明。
一见面她即跟我道歉，说对不起。
“你什么意思？”
“我想陈述事实。”
“什么事实？”
她笑笑地，把我当傻瓜看。“早上你不是去过华茂，还没弄清楚？”
“我想听你亲口说。”
“还需要我说什么，你自己想就行了，很容易就想到了。”
“我不是警察，没那么好的推理能力。”
刘纪妍好笑地看我，“陶霏然，这就是你不可爱的地方，总是喜欢逼我。”
我只是想听当事人说一句话罢了，不管是什么，我想我会相信她，却使她这样为难。“我回去了。”
“她对你的确很好。”刘纪妍叹息，忽而沉声说：“你听好了，杨令沅病发，全是我的责任。”
杨令沅对我的好，不用她来加以肯定。她这样说，是在故意激怒我？
我不管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管她为什么要激怒我，杨令沅差点没命是事实。“妍妍，我从没跟你说，她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也没跟你说，她是我最紧张的人。现在我告诉你，杨令沅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听见了么？”
“那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爱的人。”
刘纪妍只是望着我，一点喜欢的表情都没有。
我看不懂她，从来如此。起初，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得到父母全部的关爱，后来还有杨令沅来宠爱我，顺风顺水。杨令沅说得是，我成天吃吃玩玩，都不知道愁字怎么写。刘纪妍跟我不一样，虽锦衣玉食，成长环境却复杂，应该有点城府，也必须有点城府，才能保护自己。
眼下，我也不想去看懂她为什么会这样平静，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刘纪妍亲自开车送我。她似乎特别喜欢我家前面的那个巷口，总是愿意多开两条街，再把我放下。
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已经出现，接下去会是什么样，我不愿想，想了也没用。
回到家，蒙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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