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行”
“你那里现在已经超编了吧？”
“还有两个月，清洗班的老夏到退休年龄了，到时候会缺一个人。”
“哦，这么说，你有理由留下一个？”
程雨春有点摸不清厂长的意思，这到底是给人呢，还是觉得自己那里人多呢？
“额，如果按编制的话，当时候是需要申请补一个人的。”她知道，减员增效这几年一直在提，单位现在已经两千多人了，前几年扩充得厉害，虽然销售额在增长，但市场竞争很激烈，听说人均利润却呈下滑的态势。
“哦，那这两个年轻人如果你只能留下一个，你希望留哪个呢?”
程雨春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对两个年轻人的印象，周岚总是笑嘻嘻地，和谁都能聊几句，一笑起来，嘴里戴的牙齿矫正线就露出来了，闪闪发亮，人要阳光一些。张二宝话太少，带着一股农村来的泥土味，显然还没融入到城市的生活氛围。楼上的男性员工偏少，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那些爱嚼舌根的经常在她跟前晃悠，她不喜欢可是也没多少办法。她倒是有点想留下这个初来乍到的小男孩，只是张二宝能不能在这个女人扎堆的地方待得下去，她没把握，算了吧，还是平稳一点吧，别现在把人留下来了，后面又退回去，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那我建议还是留周岚吧”
“哦，为什么想留她呢？”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小周沟通方面稍好一些，小张话不多，闷一点”
“嗯，知道了，我会和调度沟通一下这件事，再告诉你我们的决定，好吧？”
“好的，没问题。”
这个时候，程雨春终于明确地感觉到这场谈话快要结束了。
“赵厂长，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嗯，好的，你去忙吧”
眼看着程雨春步出办公室，赵大瑞把略微前倾的身体收了回来，往后靠到了椅子上，旁边杨宏贵的办公桌是空着的，眼下这个约三十平米的办公室就他一个人，他可以自由地放松一下，从身体到心灵。作为军人出身的他，习惯性地保持着战斗姿态，在平时的工作安排和思考上，他都是攻势的，这是他的部队生活给他留下的明显的思维印记，已经成为他潜意识的一部分。而杨宏贵，自己这个搭档则善守，处理问题经常任谁都挑不出啥毛病，不动声色，却滴水不漏。而他信奉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是名副其实的冲锋派，总厂让他来磨三分厂担纲，用意他自己能猜出个大概，你赵大瑞不是锐意改革吗，不要再做个副职，到一线去打仗吧，给你一片天地，看你能打出个什么样的战绩出来！这儿是他个人的战场，也是对他的试金石，成功了应该会有些前途，失败了可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他铆足了劲，希望能做出点成绩。从总厂领导的角度来看，磨三分厂厂房全新、设备全新，让他这个部队出身的人来抓生产，没有理由不成功。这个分厂也是内部改革的前沿，要建成样板工厂，给厂里带来新气象。所以，每年分来的大中专生都是往这里倾斜的，全分厂共300来号人，平均年龄只有20多岁，这对于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国企来说，绝对是凤毛麟角，给你赵大瑞轻装减负，让你带最好带的队伍，你有理由不做出成绩么？
赵大瑞不是没有掂量过这些，作为这300多号人的头，他殚精竭虑，想各种办法提高产量。两年下来，他最深的体会是，企业毕竟不同于部队，他既没办法完全照搬部队那一套，也没有办法生活在真空里，他已经置身其中。手下的骨干班子是从各个分厂抽调过来的，自己只带过来一个生产科的干事，小李，安排在调度组里，忠诚尚可，不管是技术，还是管理，相比于其他两个调度，差了几条街了。他急切需要自己能掌握的过硬的班子，可这不是部队，不能完全靠命令行事。他经常能感受到的情况，像是一拳打出去后，遇上的是棉花，是的，没有人会正面对抗自己，下属都表现出了好脾气，表现出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可就是做不到他要求的程度。就说调度组的组长陈晓锋吧，作风硬朗，敢打敢拼，就是作风毛糙，只会靠哥们义气，任务紧的时候，就把那些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哥们召集起来，加班加点的干，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心里从不事先筹划什么，就这个特点，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毛子”。另一个调度史朝东是另一个风格，灵活有余而决断不够，这样也行那样也可，在班组长中毫无威信可言，只能起辅助作用挑不起硬担子。调度组就这三个人，可这些人眼前都不是能跟上他步伐的人，他急需要能在思路上和他合拍的人。杨宏贵老成持重，做起党务工作有声有色，也做过钢球分厂的副厂长，可毕竟有自己一摊子事，和自己平级，资历上比自己还老，不是他可以调动的人。
他把目光瞄上了每年分配来的大中专毕业生，这些人有文化底子，脑子活，他很想从中发现并培养可塑之才。为此，他跑去人事处和正副职都打过招呼，有好的毕业生，多往磨三这里分一些。所幸他们还比较给面子，也知道总厂的意图，要着力打造磨三分厂，这两年往赵大瑞这里分的毕业生比例是最高的。
虽说赵大瑞求贤若渴，但这些毕业生毕竟缺乏工作经验，还需要在实践中打磨。这些人做办公室里的文职工作绰绰有余，但去抓产量、提质量、优化流程则尚需时日。所以，赵大瑞手下的人才梯队实际上是没有建立起来，只能亦步亦趋地见招拆招，他需要得力帮手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只能强摁住自己那颗强烈的事业心，择机而动。
和程雨春的这次沟通，他了解了个大概，小姑娘的语言天赋比男孩子一般来说都会好一些，农村娃到城里也确实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这一点他感同身受，自己从农村到部队，再从部队到企业，就经历了两次生活环境的变化。想到这里，他随手拿起电话，拨通了调度室电话，
“喂，我赵大瑞啊，让毛子到我这儿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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