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谢如芙倒是挺有魄力的啊，说退就都退了。”
安阳县主今日约了辅国公家几个小姐在采沁斋相聚闲聊, 如今这致烟阁停业, 她们这些贵女便也少了一个去处。
辅国公家庶出的三小姐周令言是个惯会讨好人的, 接了话头道：“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一件衣服拢共也就那么几两银子罢了，说退也就退了, 倒是县主您，若是您的衣服拿去退了, 只怕这谢如芙可要心疼上好几天呢。”
“你也说了去退衣服的都是小门小户里的, ”安阳县主冷笑一声, “我像是缺这几百两银子的人么……”
周令言这才知道自己的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 嚅嗫道：“县主自然是不缺银子的……”
“若是被我知道有谁为了几两银子取退衣服的话，以后也不用在这京中走动了，学什么不好，偏学那些寒门小户的做派！”
安阳县主话音一落, 辅国公家的另两位小姐目光便像刀子一样的落在周令言身上了, 辅国公虽然顶着个国公的名号，但已两代不曾出仕了, 如今不过是驴屎蛋子表面光而已, 实则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周令筠，周令蓉原本还想着退了致烟阁的衣裳, 正好再换两身新衣裙的, 被安阳县主这么一说, 便只能断了这个念头, 新衣衫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而致烟阁里，赵掌柜看到这源源不断捧着衣服来退的人，眉头皱得愈紧了，连带着白发也多了不少，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流出去，可都是他们的心血啊。
就在赵掌柜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蝶衣终于可以勉强下地了。
谢如芙带着蝶衣和赵掌柜第一个便去了宣家。
蝶衣跪在宣府门口，赵掌柜则去告诉门上的人，说是致烟阁上门赔礼来了，烦请通报一声。门房的人一溜烟地就跑进去了，但是许久也不见回来，就这么将三个人晾在门外，慢慢地就有人围了过来，自然有好事之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听说是这家的衣服把人家小姐给害了，听说宣小姐身上可不好看呢。”
“好好的衣服，怎么会把人穿坏呢？许是不小心吃坏了呢？”
“嘘！宣小姐是在宫里出的事，你不想要命啦？”
“听说不止宣小姐呢，只要是穿了致烟阁衣服的小姐可都出事了。”
“是啦是啦，说是谢夫人想要谢小姐在宫宴上大出风头，这才在衣裳中下毒的。”
“这谢家的人可真不像话，难怪如今上门赔罪，人家不理不睬呢。”
……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响，说得也越来越难以入耳。围观之人自然不会去管谢如芙和闵从双，谢如珠的关系，他们看到的只是谢府想踩了别人上位，结果不小心败露的事情。
赵掌柜面色有些难看：“二小姐，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谢如芙看一眼跪在地上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的蝶衣，挺直了身板道：“等，继续等下去。事情是在致烟阁出的，下毒的人是我如意居的人，这歉自然要我来道。”
赵掌柜急了：“可是，明明是夫人她……”
“可是别人看到的都是我致烟阁的过错，”谢如芙朗声道：“有人下毒的过我会背，让人有机可乘的错我会改，至于犯错的人，她也已受了罚，”她看一眼蝶衣，“只要肯真心悔过，我也还是会留下她。”
蝶衣震惊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如芙，她以为谢如芙只是要她来这里请罪，至于之后，如意居怕是也留不下她了。
“小姐……”她伏地大哭起来，哭自己的后悔，哭自己的懦弱，也是哭自己不相信小姐，如果她一开始就如实相告，小姐那么厉害，肯定能想到办法救出她弟弟的。
看到谢如芙面对流言仍然堂堂正正地站在宣府门口，没有借口，没有推脱，围观的人不由对这个身形有些纤细的小姐生出几分敬意来。如今的小娘子多看重脸面，即使有错，也都推到下人身上，像这样以一己之力担下所有责任的小姑娘也可说是前无来者了。
一时间对致烟阁不利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人们开始感慨起谢如芙的担当来。
谢如芙虽然一脸坚韧，但心中也不无忐忑，看到舆论开始慢慢倒向自己这一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这一幕，正落在不远处宗珩眼里。
她说的解决办法，就是这样吗？
堂堂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不畏惧众人的目光，就站在那里，好似一棵年幼的青松，任凭风霜雨雪相逼，也不曾畏难，不曾退缩。在这一刻里，他甚至有种冲动，想站到她的前头去，替她挡风遮雨，给她一个安稳的遮蔽。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便也这么做了。
宗珩自人群中步出，自有靖王府的下人递了帖子进去，不过片刻，宣府中门大开，国子监监丞宣治宁匆匆赶了出来。他今日正好休沐在家，乍听得靖王府小王爷到访，不敢怠慢，立时就出来了，到了门口，自然也不好对谢如芙视而不见，只能一并请了进去。
“不知小王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宣治宁请宗珩上坐，奉上茶水。
宗珩笑道：“宣大人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偶然路过这里，凑个热闹罢了。”
宣治宁不由腹诽：看热闹？怕是看不下去这个谢二小姐被晾在门口吧，嘴上却道：“这些下人惯会偷懒耍滑的，谢二小姐来了，竟然也敢不来通报，回头我便好好管|教一下！”换了个笑脸对谢如芙道：“门口风大，谢二小姐用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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