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震起一片回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子弹刚好撞在金猫那条漂亮的长尾巴上,半条猫尾和几片树叶一齐掉落下来。
负了伤的金猫惨嚎一声,扭头钻进树冠,又跳到山崖上,很快逃得无影无踪了。你就是给它发请柬,它也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黄狼崽,但我仍后悔不该贸然开枪。除了童话,世界上不可能有会开枪的狼。我虽然及时把枪藏回腰间,但枪声和火药味是藏不住的。要是因此而引起黑母狼对我的怀疑,被它识破我的真实身份,那就前功尽弃得不偿失了。
黑母狼带着两只黑狼崽,跑过来了。我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它。它沉浸在危机终于彻底解除的巨大喜悦中,似乎对枪声和火药味并不在意。它叼起半条猫尾,深情地凝望着我,在我身边舞兮蹈兮,嘴里“呦呦呜呜”说着许多我听不懂的狼话。我想,它肯定是在赞美我和感激我。
看来,它已习惯把我当它的大公狼了,连陌生的枪声和刺鼻的火药味也不会让它生疑了,我想。
六黑母狼残忍地将狼嘴伸向我的颈窝
两个月一晃过去了,三只狼崽健康成长,已经变成半大的小狼了。黑母狼也恢复得很好,毛光水滑,精神飒爽。昨天下午,它还替代我去猎食,叼回一只小羊羔,这证明它又有能力在荒野狩猎了。
天气已逐渐转凉,树叶飘零,草地泛黄,早晨起来,大地一片亮晶晶白茫茫,铺了一层清霜。从前天开始,每当皓月升空,黑母狼就会爬到山顶,对着月亮兴奋地发出一声声长嗥,传递着思念与渴望,声音高亢嘹亮,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在旷野上传得很远很远。
书上记载过孤狼嗥月,那是一种呼朋唤友式的呐喊。按照狼的生存习惯,一到深秋,分散在各处的狼就要纠集成群,许多个小家庭合并成一个大家庭,依靠群体的力量度过严酷的冬天。半大的小狼向父兄们学习并掌握狩猎技艺,在冰天雪地中磨炼筋骨和意志,在群体的庇护下,长成大狼。来年春暖花开后,狼群又自动化整为零,寻找配偶,组成一个个小家庭。
一年一个轮回,这就是狼的生命历程。今天下午,黑母狼又抢在我前面外出觅食了,我在家留守。天气干燥晴朗,石洞里暖融融的,三只半大的小狼在外面玩累了玩够了,此刻缩在角隅正睡得香;那半条被当做战利品叼回洞来的猫尾,搭在它们的脖颈间,就像缠了一条花围巾。
我靠在石壁上,寻思着该不该进一步混进狼群去。我想,黑母狼已经把我当做铁定的大公狼了,证明哺乳动物是用鼻子思想的这个论断确实是真理;既然我能成功地瞒过黑母狼,那么也完全有可能瞒过其他狼的。要是我能成为狼群的一员,我就能揭开狼群神秘的面纱,破译狼的全部生活密码,写出一部轰动世界的著作来……
我这几天夜里没睡好,困得要命,想着想着,眼皮发黏,睡着了。
突然,我觉得身上发冷,好像有谁在粗鲁地剥我的衣裳。我睁开蒙眬睡眼,黑母狼正叼着我裹在身上的那张狼皮,猛烈拉扯。
我这是在做恶梦呢,我想。可是,我伪装用的狼皮眨眼间已被它剥了下来,叼在它的嘴角。我吓出一身冷汗,翻身想起来,可已经晚了,它吐掉狼皮,闪电般地扑到我身上。
狼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动作也快疾麻利,一下就把我仰面压倒在地。它布满血丝的瞳仁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从胸腔里发出“”的低嗥,白森森的尖利的狼牙直逼我的喉管,完全变成了一只兽性大发的恶狼!它仿佛在对我说:“两个月的游戏该结束了,旧账该算一算了!”
我彻底清醒了。我真愚蠢,一直以为自己成功地扮演了大公狼的角色,殊不知,什么也没能瞒过黑母狼。毫无疑问,它从一开始就看出或者说闻出我是个乔装打扮的假狼,它之所以容忍到现在,是因为它无法单独承担起养育狼崽的重担,需要我为它提供食物,保全三只小狼崽的生命。
它装得多像啊,恋恋不舍地目送我外出觅食,兴高采烈地欢迎我狩猎归来,进食前还搞什么感恩仪式,把我蒙在了鼓里。
我真以为我骗过了它,闹了半天,是它耍弄了我。这真是一只狡猾透顶的母狼,一个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母亲,一个天才的演员。它成功地利用了我,渡过了难关。它的三只小狼崽已经长大了,它自己也能够单独猎食了,它不再需要我,就像冬天过去后不再需要一件破棉衣一样。
它压在心底两个月的仇恨终于爆发出来了。在它的眼里,我是一个用心险恶乔装打扮混进狼窝的敌人。也许更糟糕,它把我看成了杀夫的仇人。它想咬断我的喉管,把我置于死地,为被我剥了皮的大公狼报仇雪恨。
它一脸杀气,两只狼眼闪烁着刻毒的光,狼舌已舔到我的脖子。我一只手奋力顶住它的下巴颏,一只手伸到腰间摸枪。生死搏斗,我只有动枪了。
我的手在腰间摸索了一遍,左轮手枪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一只空枪套。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它知道我有枪。我曾为了救黄狼崽,朝金猫开过一枪。它听到过枪声,闻到过火药味,目睹了猫尾被子弹打断的情景。它晓得枪的厉害,它在剥掉我的伪装前,先偷走了我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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