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天天抱它,可我并不喜欢它。我发现豺生来就不讨人喜欢。它模样像狗,但可爱度却比狗差远了。我是它最亲近的人了,可它从来不会像狗一样热烈地朝我摇尾巴,见到我跨进笼舍,它从来不会像狗一样扑进我怀里来撒娇。我喂它东西吃,它吃饱了就盘着尾巴蹲坐在地上,一次也没有伸出舌头舔我裤腿以示感谢。我要离开笼舍了,它也从不会在我膝边缠绕表现依依惜别的情感。我觉得它的性格有点像冷血动物。我一直认为我与这只小豺纯粹是饲养员和动物的关系,我投喂食物,它接受食物,如此而已,彼此冷漠而疏远。
这时,朋友送我一条小狗。这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北京犬,也是四个月大,名字叫雪球,可讨人喜欢了。我在它嘴里塞块牛肉干,它尾巴就会摇得像活蹦乱跳的泥鳅,我一叫它名字,它就会欢天喜地往我身上扑,我抱它,它就会感恩地在我脸上舔来舔去。我理所当然喜欢雪球,上班也带着它,有几次给小豺喂食也带它一起去。
让我气恼的是,小豺第一次见到雪球就像见到敌人一样,龇牙咧嘴咆哮。我把雪球留在笼舍外,自己钻进笼舍给小豺喂食、饮水和打扫卫生。但只要我是带着雪球一起来的,小豺便对我投喂的食物置之不理,扑到笼舍的铁丝网上,追逐着雪球的影子,狂嗥乱叫,将铁丝网咬得咔咔响。直到我抱着雪球离开,它还要嗥半天,才去吃东西。狗与豺并非天生就是冤家对头,我不晓得小豺为何这么恨雪球。
有一次,我带着雪球去给小豺喂食,我进笼舍时,一不留神,雪球也跟着溜进笼舍来了,我刚想将雪球撵出去,已经迟了,小豺旋风般扑到雪球身上撕咬起来。雪球根本不是小豺的对手,很快狗脸被抓破了,狗耳也被咬出了血。我赶紧把雪球抱起来。小豺仍不依不饶,拼命蹿跳,跳到我身上来咬雪球。我恼了,飞起一脚将小豺踢倒,又一脚将它踢到墙角落里,粗声粗气呵斥几声,这才算制伏了它的野性。
可我没料到的是,小豺居然拒食了,垂头丧气缩在角落里,谁喂它东西它也不吃。我去笼舍,它委屈地朝我呜呜低嗥,也不肯吃我塞给它的东西。几天后,小豺骨瘦如柴,委靡不振,在生死线上徘徊了。
我们是野生动物救护站,有责任善待每一只需要救助的野生动物。没办法,只好请兽医钱医生来诊治。钱医生与野生动物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知识渊博,他听完我的叙说,检查了小豺的身体,笑着对我说,它身体没病,它患的是心病,心病须用心药医啊。钱医生教了我一个办法,我权衡利弊得失,勉强答应了。
这天早晨,我把小狗雪球牵到饲养小豺的笼舍外,突然举起皮带抽打雪球,边打边粗声粗气呵斥。雪球莫名其妙受到惩罚,委屈地哀叫,但出于狗无条件服从主人的本能,仍黏黏糊糊想钻到我怀里来。我咬咬牙,飞起一脚,将雪球踢出一丈远,并咬牙切齿地骂:滚!雪球呜咽着夹着尾巴逃跑了。就在我粗暴对待雪球的过程中,奇迹出现了,小豺竟然抖抖索索从角落钻了出来,饶有兴趣地看我表演。
我把雪球打跑后,进到笼舍,将稀饭煮肉糜倒进瓦盆,不用我催,小豺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钱医生的判断是对的,小豺觉得我把爱从它身上转移到雪球身上,出于嫉妒,才仇视雪球;我当着雪球的面骂它踢它,虽然它身体的伤害微乎其微,但心灵却遭到巨大创伤,所以才拒食。我过去以为豺冷漠无情,看来我对豺的了解太肤浅了,豺其实是懂感情的,只是不像狗那么善于表达而已。
[豺的生存现状]
由于世俗偏见,豺一向不受人们重视,生存极为艰难。滇北高原过去常发生豺群侵袭牲畜的事,但中科院动物研究所2002年派出一支科考队到迪庆州考查,历时六十一天,竟连一只豺也没见到。
西伯利亚珍贵的银背豺,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有约三千只,到了2003年,仅剩不到四百只了。豺目前在我国已列为二级保护动物。
[关于豺的寄语]
豺字由一个“豸”字和一个“才”字组成,“豸”字在古义中泛指兽,这两个字搭配在一起,是否可以这么理解,这是最有才能的一种兽类?这样说文解字,或许有点牵强附会,但豺群确实在所有兽群中纪律最严格、组织最严密、等级最森严的;豺群中有豺王,有兵豺,有保姆豺,还有随时准备为族群利益牺牲自己的苦豺,就像一个完美的准军事组织。
每一种动物能够活到今天,都是生命进化过程中的佼佼者。我们应当感谢上苍赐予我们人类丰富多彩的自然景观,千万别因为无知和偏见而让豺这样一种高智商野生动物在我们手中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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