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钟景欣的关系素来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恶劣,读书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周围有姐妹的同学,关系特别好的有,关系一般的也有,苏良曾经跟我说过:“我和我姐姐之间年龄差得比较大,关系说不上亲密,可是怎么说呢,不管走到哪里,想到我姐心里总觉得暖暖的,其实平时我们不怎么联系,但有事情的时候,谁帮谁都觉得义不容辞。”
亲情很多时候是一种感觉,不需要多么紧密的联系,也不因为距离而改变,这种感觉要找到很容易,与生俱来,难的是找不到的情况,比如我和钟景欣。我有时候想,假如世界上只剩下我和钟景欣两个是亲人,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们会彼此依靠,互相取暖,像所有正常的姐妹一样,血浓于水,但我们之间隔着爸爸和妈妈。她觉得这个家里,爸妈都是我的,她好像外人一样,而我觉得,她是这个家里原装的,我是个后进门的水货,总和家里的步调不大一致。我们其实都自卑着,只是自卑的表现不一样,我自卑的时候喜欢伪装淡定,或者干脆逃离,她自卑的时候,像个刺猬一样,一面想要靠近别人,一面又将对方刺得遍体鳞伤。
“还是坐下吧,我给你泡杯茶,”妈妈将钟景欣让进来,“再忙,说句话的时间也有。”
钟景欣的嘴巴动了动,还是依言走进来坐到了沙发上。
“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问一下钱的问题,毕竟我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我出国之前,家里的情况还不错,我在国外呆了几年,回来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光景?”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妈妈回答,我回答就可以了,”爸爸坐下,“说起来这和陆岸爸爸也有关系,陆岸爸爸跟我说他打算投资一个项目,我就借给他一笔钱,可是合伙人把钱卷走了,陆岸爸爸也就没办法还给我。”
说到陆岸,钟景欣的表情有些松动。
“你也知道海产品养殖属于靠天吃饭,前年几场台风,将虾苗鱼苗卷走了不少,海参又生了病,都化成了水,再加上借出去的那笔钱,公司就没办法周转了。”妈妈添了一句。
“谁知道是不是你把钱塞自己腰包里了,我爸爸投资的钱都是你娘家拿的,你能甘心?没准看形势不好,将资金都转移到自己兜里了。”钟景欣嘟哝了一句。
“欣欣!”爸爸正欲开口,妈妈伸手按住了他:“欣欣啊,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平心而论,妈妈这么多年对你不够好吗?是,我不是你亲妈,感觉上不像自己亲妈那么贴心,说实在的,我也是同样的感觉,该教训的时候我不敢教训你,怕别人说我苛待你。可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当年你爸爸一无所有的时候我都能义无反顾嫁给他呢,现在又何苦藏私?”
钟景欣沉默下来。
“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在家住几天。”爸爸站起身来,示意我妈,“买菜去吧,欣欣喜欢吃糖醋藕片。”
晚上我和钟景欣躺在一张床上,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让我觉得有点局促,她恐怕也是一样,翻来覆去的,没睡着。
“然然……”
暗夜里,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怎么了?”我翻过身来对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讨厌?”没等我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一个人在国外太寂寞了,越寂寞越想家,越想家……越不敢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会了解我这种感觉的,有时候我甚至想,当年走失的如果是我多好,”钟景欣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真的需要钱……唉……”
“多少钱?”我忍不住问。
“行了,不说了,跟你说也没用。”钟景欣转过身去,“睡觉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出来,盥洗台上,钟景欣昨晚拿出来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这是第一次钟景欣向我表示亲近,我本以为我们还会有时间更进一步,可她却这么就走了。
妈妈在我的卧室里喊:“然然,你的电话。”
我跑过去接起手机:“喂……是我,是我……”我看看妈妈,转身去了阳台。
“谁呀?”放下电话妈妈在身后问我。
“同事……同事,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要我说呀,你就别回去了,听说朱亮也打算回来工作,你杜阿姨说,朱亮对你还挺有意思的,你俩一个小学的吧?那挺好的,知根知底。”妈妈摆弄着手里的花盆不住唠叨,“你也老大不小了,很多事情也不是我强拧着你,你就能答应的。”
透过朝阳,我看着她的侧脸,线条优美,让我想到美术书里女神的雕像,眼角有几道细碎的皱纹,显出岁月留下的沧桑。刚从赵家回来的时候,我一直把她想象成白雪公主的后母,觉得她做什么都是虚伪的,久了才发现,虚伪不虚伪不主要,主要是她这颗心是不是真的为自己好。
电话是赵妈妈打的,她让我在新科广场西门等着她,陪她逛商场。
我在新科广场西门等了很久也没见赵妈妈的身影,正想打算给她打电话,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跟前,车门打开,横出一条长腿,那人从车上下来站直身子,细碎的头发半遮住眼睛,在眼底投下了一道阴影,唇角带了一丝狐狸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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