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上下忙成了一团。
李画盈躺在床上, 产婆和大夫的声音一时近一时远,夹杂着自己的喊叫声,眼前都有些模糊,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疼出来的眼泪。
“夫人, 夫人坚持住啊!”
“头胎都是这样的, 夫人别怕!”
……
“霍丛……霍丛……”仿佛有一把钝器在腹中反复摩擦, 李画盈痛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忍不住伸手抓自己的头发, 墨九连忙握住她的手。
“殿下!殿下!”墨九早就被吓得脸色都白了, 手上都是李画盈无意识下抓出来的伤痕, 看起来触目惊心。
生孩子这么可怕的吗!
永宁殿下额上全是冷汗,头发都湿了, 然而这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竟然都还没生出来!
墨九已经不知道是殿下在抖,还是她自己在抖了。她哆嗦着问那看起来不慌不忙的产婆:“大娘, 这怎么还没生啊?”
你们这几个到底行不行啊!没看到殿下都痛成这样了吗!
产婆一边给李画盈擦汗一边道:“那是自然,这哪儿到哪儿啊。若是快的话,也至少得到今夜了, 不然你以为生孩子这么容易。”
李画盈恰好听到这一句,只想一头晕过去——即使是上辈子,她也没有这么痛过!
可这是她和霍丛的孩子, 是她父皇母后的外孙。
她在疼痛间其实分不出神来想什么, 每一刻都是煎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产婆终于朝她大声喊了一句“要生了, 夫人用力”。
李画盈嗓子都哑了, 所有人都在激动地喊。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殿下!快好了!坚持住!”
……
最终, 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划破夜空, 东晋武安将军霍丛与大覃永宁公主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产婆将婴儿包好,抱到李画盈眼前,让她看一下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李画盈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黑,呢喃了一句“天哪”。
李画盈心道,天哪……天哪!这也太丑了!
她的母后生了自己这么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生的孩子,怎么长这样!李画盈欲哭无泪。
产婆毕竟经验丰富,一看到李画盈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笑道:“夫人,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的。过段时间,小少爷便能睁眼了。”
李画盈只得点点头,吩咐一旁陪了她一整天的墨九:“小九,写信给驸马和瑞王,还有本宫的父皇母后。”
凌州城里是最快收到信件的,随后是大覃,霍丛那边因着战后城池管理严格,信使一路上需要重重验明身份,最后将信件送过去时,已经过了快将近一个半月。
东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主帅此前一直挂心待产的夫人,这时收到了母子平安的喜信,又高兴又兴奋,恨不得直接攻进寒国皇城。
东晋永安二十二年十月,东晋大军一举攻破寒国皇城,俘获一众皇室成员,派人先行遣押回东晋凌州城。
同年十一月,东晋大军辗转至漠国,漠国本就是各部落联合组成,此次是潵氏部落惹的祸,其他部落在东晋攻入时,便联手拿下了潵氏族长家眷,送到霍丛面前。
至此,黑甲军与霍家军威名远播,主帅霍丛一战成名,领着东晋大军班师返回东晋。
寒冬腊月,天上正飘着雪。
东晋边城赤峰外,白水江上已结了冰,唯独靠近赤峰城那一段被凿开了冰层,两艘气派的楼船伫立江中,船上每层就站了仪仗队。
待楼船上瞭望台的人看着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人影,挥动旗子,往下传信:东晋军马上就到了!
一时间,锣鼓喧天,夹道围观的百姓顿时沸腾起来,用最热烈的呼喊声,来迎接凯旋而归的武安将军及黑甲军、霍家军。
东晋大军浩浩荡荡而归,赤峰城太守领着御史等下属上前行礼,走近了才发现只有那叫林绍飞的副将,武安将军霍丛却不知哪儿去了。
太守有些懵了:“这……请问林将军,武安将军呢?”
林绍飞“嗐”了一声,一脸“你真不懂事”的模样,道:“你看这人山人海的,从这儿回将军府不得一整天?将军他急着回去见夫人,早就抄小路跑了。”
太守:“……”
此时凌州城内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往前挤,霍丛一身常服,逆着人群的方向往外走。到处都是比肩接踵的百姓,他好不容易挤到边缘,抬眼一看,根本看不到人龙的尾巴。他想了想,踩上一旁的小摊台子,借力翻上街道两边的房檐,站在高处看了看,很快便找到了将军府的位置。
霍丛深呼吸一下,沉膝运气,足尖一点,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掠去。
因着霍丛的方向,与前去白水江边围观的百姓相反,而将军府又在城中央,霍丛越往那边走,人影便越少。
将军府近在眼前,霍丛停了下来。
风雪渐急,整个城内银装素裹,将军府这边非常安静,霍丛站在屋檐上,仍能听到百姓的欢呼和锣鼓声从远处传来。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一年了。
这三百多个日夜里,一想到他的小公主,他度日如年,一骑上乌金手持泣血,他又觉得日子在飞逝。
多日未见,小公主想他吗?
多日不在她身边,小公主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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