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秋天,我时时刻刻不自知地陷入思念。
的确,遗忘是个漫长的过程,我想他不会明白我真的经历了长时间的折磨。
我记得,他讲过的故事,写过的字。
我记得,白天黑夜的交替。
我记得,高原上刮过的凛冽的大风和冰川上的等字。
在那之后,世界依然活着,可我已不再是我。
我想,大概都只是幻觉吧。
好像那些反射弧特别长的动物,拖着沉重的躯体在过往的回忆里缓慢地前行。
当时的我,像很多小清新的帖子里所描述的那样,穿棉布长裙,披着长鬈发,脚上踩着万年不换的匡威,单反挂在脖子上,独自穿行在岛上弯弯曲曲的巷子里。
有时很吵,有时很安静,有时我会停下来把镜头对准一大丛艳丽的花朵,看起来特别文艺女青年的样子。
后来他们告诉我那种花叫做三角梅,是厦门的市花。
奶茶店和酸奶店的客人络绎不绝,价格真是不公道,但有什么办法,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走出“不×××××就等于没来过××”的局限,所以尽管有些不爽,但仍然每天挤在那些趋之若鹜的游客当中。
但我难以融入欢声笑语的人群,我像一抹惨白扎眼地杵在五颜六色当中。
我怎么会忘记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郁郁寡欢,几乎随时随地都会有某个名字在脑海里突然闪现。
虽然已经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但有些难以说清楚的东西却丢失在了风里。
很难相信,真的不在一起了。
很难接受,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像会致幻的麻醉剂似的对自己重复了一千遍:你再也不会遇见那样的人了,你再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了。
我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不快乐,最惨的是,我对此毫不掩饰。
在青旅的后院里,阳光充沛,不知道是哪一栋闽式建筑里每天都会飘出悱恻的曲子,我坐在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给朋友打电话,他们问我:“你好些了吗?”
握着手机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好些了吗?好些了吗?这些句子仿佛从听筒里飞出来凝结成一个个沉重的问号把我砸蒙。
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如果你爱过你就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其实世上没有什么好的爱情和坏的爱情,只有实现了的爱情和夭折了的爱情。
我们是受过了伤痛,余生都在流血的人。
{谁也不能碰我的梦}
那是我在青旅的第二天黄昏,一天当中的狼狗时间,我坐在青旅外面的椅子上抽烟,原本喧嚣的小岛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前台那个男生跑过来问我:“喂,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他说:“我叫曾畅。”
他们问我:“打算在岛上待多久?”
我说:“不知道,看心情吧。”
他们又问:“还想去别的地方吗?”
我说:“不知道,没计划。”
我看着他们眼睛里闪着毫无恶意的好奇,带着一点儿疑惑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这还看不出来吗?”我笑得很风尘,“你们看我这么年轻,又没有金钱概念,又没有时间限制,当然是被包养了啊。”
这样恶俗的玩笑在两天之后,被慕名前来的读者戳破了。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曾畅那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说:“我靠,你居然是作家。”
……
满头黑线,有乌鸦从头顶飞过的感觉。
1990年出生的男生,四川人,因为抑郁症在很小的时候就退了学,之后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份工作,我印象最深的是酒店厨房里的五厨和影楼婚纱摄影师。
他带我去一家相熟的店吃早餐,我没话找话地问他:“你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临街的门面外面很吵,我好清楚地记得他抬起头来,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满不在乎地说:“没想过,但有一点,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只做我喜欢的事情。
这句话,十七岁的独木舟,也说过。
十七岁时的独木舟,是什么样子的呢?确切地说,其实应该是十七岁时的葛婉仪吧。
那时候,独木舟只是论坛上的一个ID,QQ上的一个网名,它还没有成为某本书书脊和封面上醒目的作者名字。
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女生,成绩不好还不肯笨鸟先飞,每天趴在堆得高高的参考书后面写小说,作业本和圆珠笔都用得特别快。
下课时间就跟一群男生去天台抽烟,很少跟身边的同学聊我内心世界的想法,大概就算我愿意说,也没人会明白。
老师们都不太喜欢我,尤其是班主任,经常无缘无故地叫人把我的课桌搬去她的办公室写检讨,到毕业的时候,我写的检讨大概有一寸厚,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些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记忆中那时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惨淡的青春期好像没有尽头。
十七岁的我没有美丽的躯壳,没有钱,没有知己,没有圆满的爱情,但还好可以写字,还好我是真的喜欢做这件事。
可以说,我是靠着梦想活下来的那种人。
十四岁时,同桌的女生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说:“第一,是要出一本书,第二,是要去非洲。”
在爱情里,在生活里,我可以任由别人伤害我,这些伤害可以被看成滋养生命的养分,练就我日渐强大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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