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故作潇洒地说一句,其实失去也是一种荣耀,一点也不输给得到。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心里所有复杂的情绪都不能够说给他听,说出来都是不合时宜的荒诞,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自私,那么偏执,我必须坦然地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我这一生再也没有幸福的机缘,也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心里有一个尖锐的声音讥诮着说,你在难过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难过?
而一墙之隔的医院里,唐熙静静地盯着许至君的后脑勺,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寒冷,这种寒冷从她第一眼看到许至君望着程落薰的眼神时,就从体内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那种眼神,夹着眷恋和哀伤,那么痛苦的眼神除了爱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摇摇欲坠,费了这么多心思,付出了这么多精力,程落薰一回来,一切照样变得岌岌可危。
唐熙幽幽地想,她真是许至君的魔咒啊。
“许至君。”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目光有些不解。
“如果你没考虑清楚,订婚的事就延后吧。”她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拎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了。
她叫自己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并暗自祈祷许至君不要来追她,她怕他一旦追上来,自己就会对他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不要那样暴戾,不要那样决绝,她告诉自己,无论多爱他,始终应该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
把选择权交给他吧,为着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尊严。
他没有追上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死命地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失态。
不能再多承受一点了,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再多用一点力,就会彻底崩溃了。
我终于见到了萧航,这个许诺康婕会让她以后的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的男孩子。
对,我更愿意称他为男孩子,而不是男人。虽然康婕跟我描述的时候已经强调过他看起来显得很小,但当他真正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吃惊。
萧航倒是很自然的模样,笑着对我点点头:“我听她说过你的很多事情,终于见到本尊了。”
我瞪了康婕一眼,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卖友求荣这个毛病,她又跟人家说我什么了?不过仔细想想,我的成长史里匪夷所思的谈资实在是太多了,还是别深究了。
康婕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记忆中我从没见过她穿这么淑女的衣服,也没见过她穿这么清淡的颜色,乍一看,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坐在萧航旁边,也不太说话,就是笑,看看我又看看他。
我知道康婕并不是装优雅,她说话的方式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么直来直去,但我很清楚地看到过去一直包裹着她的那层尖锐的东西不见了,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神韵。
萧航跟我说:“你回来之后心情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有些勉强地笑:“好多了。不说我,说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
他们相视一笑,互相推托了一下,决定让萧航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天晚上跟几个朋友一起喝了很多酒,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看到手机上很多未接来电,全是她打来的。正好阳光照在被子上,那一瞬间,特别希望她就在我身边。
“其实我很了解自己,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不够成熟还很贪玩,所以我爸妈对我一直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反正她也没想嫁什么青年才俊,我觉得我们两个就是胸无大志的一对,也蛮好的。
“求婚啊……其实也没求婚,戒指都是后来去买的。那天送她回家的时候,看着她下车,一个人走进那条老巷子……不知道怎么讲啊,就是觉得心里突然一下很酸……然后我就下车对她喊,康婕,要不我们结婚吧?
“她当时都呆住了,以为我开玩笑的。我又说了一遍,结婚吧?然后这个傻跑过来抱着我就哭,好好一件衣服都被她哭湿了。”
萧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微笑地看着康婕,我可以确定,这么多年来一直折磨她的那些因子终于在她的血液里平息了,那匹脱缰的野马不再令她痛苦,所有的不幸和不堪终于都翻过去了,人生从她抱着他哭的那天晚上开始,揭开了新的篇章。
从前的那些缺失和丧失,都已经成为轻盈的过去,站在青春的末梢对它们挥挥手,此生再也不必相见了。
但我呢?
我的眼睛看着他们,我的嘴在说着一些祝福的话,可是我的灵魂为什么好像脱离了躯壳,飘到了很高很远的地方?
我终于明白,以前我和许至君在一起的时候,康婕坐在我们旁边时是什么样的感受,那种形单影只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落寞,那种强烈的对比而导致的落差,在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
回去的时候康婕跟我说:“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今天。”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傻子。”
你们一起长大,都曾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爱人,你们都曾有被全世界伤透了心的时刻,你们都曾那样痛苦地煎熬着,等待黑夜过去,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剥掉时光在你们心上留下的那层老趼,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展开给爱自己的人看,也许痛感会随之而来,但如果没有了这些,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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