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别说刘老爷大惊失色，司马昱也差些从一旁的椅子上摔下来，一回神，便指着堂下几人大喊：“何来刁民扰乱公堂！快！快给轰出去！”
巡按大人炸毛得似只猫，官兵们也上前要拦他出去，二爷爷却不慌不忙，对堂上的林尚书拱手道：“大人！草民是苏府二太老爷，带来三个人证。”
林尚书听见这话，抬手示意官兵退下，沉声问道：“这二人是何人？第三人又在何处？”
此时人群后又响起一个发着颤的声音：“第三人，就是我。”
林尚书眯起眼来，看着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人群后的大舅冷笑着让开身子，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蓄着山羊胡子老先生模样的人，不是常师爷还有谁。
只见常师爷走上公堂来，恭敬的跪了下来，朝着堂上磕头之后，看了看一旁的刘老爷，眼中又是恐惧，又是悲愤。你不仁，我不义。在经历过生死一线之后，胆小的常师爷才是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件事他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而刘老爷此刻的脸，却已是一片青黑了。
***
常师爷证词之后，案情立刻水落石出。
常师爷儿子远出在外，赔了生意负债累累，急需财物填补，正逢苏晟撞见清山硝石，常师爷便为捞一些好处，将此事通给了刘府。
本是想着，地是刘府的，地上长的便也应当是刘府的，刘府去取是天经地义，虽然对不起苏知县，但此举也并不伤天害理。
苏大人吃软不怕硬，他告诉刘府说要是好言协商，苏大人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可谁知刘府要钱不要命，公然同苏大人作对，还竟雇凶去杀知县，令他险些丧命。
常师爷拿了刘府的银子，自打这事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缄口少言，明哲保身。他心中愧疚，听闻刘府与巡按大人倒打一耙，将苏大人打入牢中，心中更是备受煎熬。
可眼见着，儿子的困局解了，家中也宽裕了，常师爷亦有私心，眼瞅着好日子便到了，哪里肯轻易放手呢。
直至今日，出门买菜回到家中，发现杀手来了屋里，儿子倒在血泊之中，常师爷才是知道，他自打踏进这滩浑水，便再没可能清清白白的出去了。
倘若不是苏府大舅和二太老爷及时赶到，常师爷此刻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将真相告知呢。
真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林尚书听完证供，又审了堂上的两个黑衣人，动了大刑之后，牵出了刘府的陈管事，顺藤摸瓜下去，刘府与吏部尚书勾结，陷害苏晟的事，便全被抖漏了出来。
齐仓县地处京郊，离京城来回也不过四五个时辰，林湘办完了齐仓县的案子，当夜便将司马昱押解回京，按说这行动已是效率非常，可入宫面见皇帝，回复了皇命之后，皇帝却并不显得十分满意。
“只是受贿，勾结奸商，陷害忠良，这些算在一起，最重不过是罢官抄家。林爱卿，难道你不知道，朕的目的是杀鸡儆猴？”夜已深了，皇帝已褪了朝服，坐在寝殿内殿的窗边，对着布满黑白子的棋面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落子何处，可放下一枚白子，说出口的，却是性命攸关的话，“不过么……倘这陷害忠良，成了谋害忠良……”
陷害和谋害，一字之差，区别便是——这苏知县究竟是死是活，倘是在狱中受刑死了，便是谋害，罪名差别也就大了。
“司马劣行斑斑，只待再追查下去，必有其他罪名。”林湘委婉的回绝了皇帝这个提议，面不改色道，“另外，齐仓知县一案，还有一些原委，臣想与皇上说明。”
皇帝目中毫无波澜，似乎极为了然，却没有拒绝：“说吧。”
林湘仍记得在齐仓答应了公堂上的捕头，会将此事传达圣听，于是将齐仓县□□庄的案子和相关的隐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最后道：“此事臣亦不敢擅自定夺，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垂眸，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道，“依尚书大人之见？”
“所谓律法不外乎人情，齐仓知县意图隐瞒案情，诈取钱财，虽是有欺上瞒下之嫌……”林尚书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地说着，可说到一半，便看见皇帝抬手示意他停下来，便立刻抿起嘴来，没了声音。
“既然都用上了‘虽’字，想必爱卿心中已有判断。”皇帝言简意赅，抓了个字眼，便索性不再听剩下长篇大论的废话了，“如今吏部尚书是林爱卿你，你既拿定了主意，就不必多问。”
“…………。是。”
如此一来，事情便也交代了清楚，本该没有什么话了，可皇帝却觉得有趣似得，勾起了唇角：“呵，难怪方才一提谋害二字，林卿立刻推脱。能令林卿另眼相看，想必这齐仓知县也并非寻常庸庸俗人。”
面对皇帝的玩笑话，林尚书仍是不动如山的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齐仓知县在牢中伤势过重，至下官离开齐仓都没有醒来，既无相迎，亦未相送，连一句对话，一个照面都不曾有，所谓另眼相看，又从何说起？”
“朕明白……小先生您守正不阿，斠若画一，办事断案时不容私情。不过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今日这番举动，硬说是未对齐仓县令格外留心，却是欲盖弥彰了。”说罢，也不给人机会反驳，皇帝便将手中云子往花梨木罐中随意一洒，站起身来，“朕累了，卿且退下吧。”
林尚书没时间发愣和细想这番话，听见皇帝累了，赶紧拱手告辞：“臣，告退。”
告退过后，林尚书后退了几步，正转身要走，却又听得身后一声“等等”，于是立刻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再度作揖。
“马上联系各城各县着力调查这□□庄，早些将这些无赖骗子缉拿归案。在那之前，从国库中拨些银两，接济受害县民，对了，正好，就从抄了刘府的份子里取。”
林尚书道：“是，臣这便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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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 」∠)_…………以己度人的杏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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