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趟洗手间。”
扬舟放下碟子，告知了旁边的宋冉一声, 之后便开门出了包厢。
其实包厢里面也有厕所, 只不过刚才她恰巧看到有人进去, 又不知要等多久对方才会出来, 所以干脆就舍近求远了。
等在外面解决完三急问题之一, 正靠在洗手池边慢慢悠悠地洗手时, 扬舟蓦地感觉到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 一边满不在意地将一只手探向裤兜, 一边朝着安装在墙壁内侧的干手器走去。
“嗡嗡——”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扬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可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她竟发现屏幕中央活跃跳动着“小季然”三个字。
咦。
原本昨天她是有征询过对方的意见的, 不过少年坚称不太方便，请她向寿星代为转告自己的祝福，于是扬舟也没再勉强他。
……这会儿是有什么事吗？
心里思索着, 她接起电话。
“喂？”
岂料刚发出一个音节, 对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气息：“学姐？！”
“怎么了？”
听出少年嗓音里的不对劲, 扬舟意识到很可能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学姐……”相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 少年拼命压抑的哭腔却犹如近在咫尺，“我妈妈……病情突然发作……”
每个字都颤抖着, 恍若身不由己而只能任凭冷风摆布的秋叶那般透露着萧瑟。
“在哪里？”扬舟反应极快, 同时口中迅速组织着语言, “打120了吗？告诉过医生具体病症, 进行过急救措施吗？”
“我们……”
少年忍不住呜咽了一下, 从另一端传来的动静可以猜出他大概是在做类似于缓和呼吸的举止。
“……我们现在，已经上了车……”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听得出来尤为艰难，“正往医院去……”
“新育——”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然而紧接着，扬舟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一念头，“——不，是永良医院，对吗？”
虽说是可以根据患者情况选择就医医院，但事实上，从少年的家赶往新育必然来不及，如今形势紧迫，根本容不得多做疑虑，按道理来讲应该选择就近医救。
“……对。”少年沙哑道，俨然不堪重负。
“我知道了。”
实际上，在听到少年的第一句话后，扬舟便已经往俱乐部门口的方向赶去了。
现下她刚踏进电梯，并迅速按亮了标志为一楼的键。
“你们那边还有多久到医院？”
对面静默了一瞬：“五……五六分钟吧……”
“坐的什么车，救护车还是出租？”
“救护车……他们过来这边，比较快……”
“阿姨还好吗？”
“……呼吸困难，以及……就怕会引起一些并发症……”
“嗯，那医生看过情况有说什么吗？”
“有……说是缺氧严重，还建议……”
显然，这种时候，问什么问题与答什么内容都已不再重要。
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的少年的哭腔逐渐平复下去，他在那头万般无助却又不得不鼓足勇气继续面对残酷现实，但逞强的尾音终究还是由于微弱而很快弥散在空气中。
好似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的漫长等待，最后扬舟总算看到电梯右上方的楼层显示器跳到了数字“1”。
“叮咚——”
下一刻，正前方的电梯门应声而开。
扬舟匆匆迈出电梯，未分半寸目光给华灯璀璨的一楼大厅，反而像是一位欲捕捉易逝曙光的猎手，义无反顾地奔赴向那光明以外的黑暗。
“季然……”
夜色之中，她锐利的视线紧随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仿若将一切都把控得密不透风。
因着这一缘故，扬舟的声线染上冷冽，可当她叫少年的名字时，嗓音里却又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沁人心脾的温柔。
“等我。”
语毕，她并没有立即挂断电话，而是依旧保持着通讯状态，似乎想凭借这样的方式来给予少年所需要的精神支柱。
未知是会将苦痛的情绪拉长的，在不晓得下一刻就会面临什么噩耗的情况下，来自他人的陪伴便被赋予了一种神奇魔力。
没有办法马上赶到对方身边，所以即使是仅凭着一段脆弱的电流来维系双方，这样的温暖也是无法令人拒绝的。
在出租车上度过了难捱的四十五分钟后，扬舟终于抵达了永良医院。
三楼……胸外科……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少年先时给的信息，扬舟爬上楼梯，在逮住一个护士之后总算弄清楚了手术室所在的位置。
不久，甫一转进下个拐角，待在走廊深处的少年的单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季然……”待在对方面前停下来时，扬舟还因为奔跑的缘故而略微气喘，“阿姨她……”
话未说完，便见蹲在地上的少年猛地扑了过来。
“学姐……”季然哽咽着紧拥住她，仿佛好不容易抓获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学姐！”
扬舟一手揽住少年的腰，一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我在这里。”
当初送少年回家的那一晚，她就郑重告诉过对方，如果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定要给她打电话，不许偷偷瞒着。
现在看来，他没有忘记对她的保证。
“学姐……”
一接触到对方温热的肌肤，不知怎么的，之前刚被压制下去的那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再度冒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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