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
密室之中。
赵光义面门而坐，其余七八人分列左右。
皆面色凝重。
先前好一番争论。
争论的焦点在于，要不要用一些非常手段。
否则，局面会很被动。
太激烈的手段被赵光义否决，还没到那个时候，也不聪明。
赵光义甚至有些生气，“去年九月，官家近郊打猎，追逐野兔时马失前蹄，一个鹞子翻身下马，还一刀将马杀了，这事人尽皆知。”
意思很明显，不要想什么歪点子。
赵匡胤身体强壮的很，用最激烈的手段，平白让朝野怀疑。
程德玄、屈广恒、陈从信等亲信幕僚都在，不停出谋划策。
“只要官家不忙着迁都，那事情便没到不可缓和的地步。”程德玄沉默寡言，但只要一说话，旁人都屏息倾听。
“那一直坐视皇子争名望实权？”屈广恒岁数已大，如此为赵光义冲锋陷阵，也是为了自己两个儿子。
“如今官家仍眷顾一干多年军中老部下，文官不受重视，连每年进士都只取十数人，甚至区区数人，此乃天助我等，那朝野起码半数文官站在我们这边，其余让他们观望便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唯一可虑的，是南北院枢密使及军中几员将帅都死忠于官家。若皇子进一步展露锋芒，未必不能让他们将心思寄托在皇子身上。”
这官家是个武人，这些年又战争不断，武人们立功便有封赏，能进阶。
但文人们不行啊，没有上升通道。
赵光义一直在拉拢文官，要不然，沈义伦也不会几次暗中援应。
“今日官家因魏咸信一事，训斥皇子，并重罚皇子，实际上，深有含义。”
程德玄手指捺了捺浓密胡须。
“哦？”
“快请说！”
其他人也作洗耳恭听状。
这次贾琰事件，可以说给了他们一个重击，所以接下来每一步，都要小心稳当。
“亲王尹京乃储君也，只要晋王继续修德政，养威望，官家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官家当朝呵斥皇子，且重重责罚，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兄友弟恭，事事对晋王宽和优容，若晋王一着不慎，那官家辣手处置，可是占着理。
君不见郑伯克段于鄢？故而，晋王尤其要小心谨慎，贾琰之事可一不可二啊！”
说了一通，居然是要晋王小心谨慎，有些人想不通。
但细细品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也确实如此。
官家对弟弟这么好，这弟弟还要有非分之想，那就怪不得哥哥了。
郑伯对弟弟段百般放纵，实在逼不得已才出手，朝野上下全都支持郑伯。
“那今日官家重责皇子，是在让晋王麻痹大意？让皇子受了委屈却占了大便宜？”
“正是！所以如今我们易静不易动。再用激烈手段，只怕朝野中有不少人心思缥缈。这便是贾琰之事带来的恶果。”
“哼！就这么白白便宜皇子？让他迎了钱俶，始终是个祸害。”
“官家都重责他了，迎了钱俶也没有功劳，还要去江州……”
“那我们便在江州动些手脚，让他白白耽搁几个月。”
赵光义点头：“甚好！”
程德玄这番话，有理有据，安抚了众人。
本来因为贾琰的事情都窝着火，想要扳回一城，挫一下皇子的锐气，现在想想，这恰好又掉进了赵匡胤的陷阱。
他们全家全族的富贵前程都指望晋王，当然不敢再冒进。
“若钱俶献土，那官家想必也不能压着不赏？或许便叫做欲扬先抑，又是让皇子白白占了大便宜。故而，也要设法从中阻挠。”
程德玄想了想，又出主意。
赵光义点头，贾琰这事算是过去了，多少损失也硬生生忍着。
接下来想办法阻挠钱俶献土才是要务。
只要手段隐蔽便可。
“说来奇怪，皇子以往低调谦恭，此番为何如此张扬？”
屈广恒先前被孙林刺了几句，一直窝着火。
程德玄笑了笑，“许是汉中历练三年，沉不住气了，正好要他张扬。使人去钱俶那里游说，皇子粗鄙残暴，以往贤良皆是作伪，若隋炀帝杨广。”
皇子残暴是有证据的，当街跟契丹人冲突，降服烈马时候也是粗鄙不堪，过后居然能跟契丹人称兄道弟，关系好的不得了。
契丹人见这皇子对脾气，还送了几匹好马。
这不是妥妥证明，皇子跟契丹人一般的尚武粗豪？
朝中文官只怕没几个喜欢这样的皇子吧？
吴越一代文风较盛，都爱好舞文弄墨，对宋国之所以抵触，就是以为宋国粗鄙。
在吴越比较顽固的那群人心中，只怕宋人都是满嘴贼厮鸟，动辄舞枪弄棒的粗人。
哪里懂得欣赏什么诗词歌赋？
所以，这次钱俶本身就是来试探宋廷态度，献土的可能性不大。
再加上这一路，若是让他们有了恶感，觉得宋人果真粗鄙……
尤其是皇子粗鄙，那么，献土肯定是没影的事情。
再加上程德玄刚才说，广为传播皇子与杨广相类，只怕从此皇子想要收买人心，会事倍功半。
杨广什么人？
隋炀帝也！
虽然才高盖世，但残暴不得人心。
“昔日杨广为了收买人心，在扬州总管任上当了十年的大贤，江南百姓都以为他真的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但当了皇帝，杀戮无数，修运河、长城、宫室，累毙者十之五六，视百姓如猪狗！
当了太子之后，又是多年如一日的低调谦恭，孝顺无为，等时机成熟却能干出弑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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