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乔终于换回了女儿家装扮,她身材高挑纤细,头发绾成了双垂髻,凭空添了几分精灵俏皮。容焕心中暗叹,明明是个美貌佳人,尚风悦这厮却见了就跑,也不知两人谁的品位更差一些。
众人临席依次入座,容焕因是客人,又为女子,便坐在了顾君乔身畔,与主位极近,却与对面的顾长惜离得远了。
她也不甚在意,顾盼间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之气,似是堂间香炉发出来的。容家小焕鼻子向来灵敏,依稀辨出了这是麝香的味道。如今富贵人家经常使用这种香料,她闻了出来,却也没有多想。
不多时,顾君璟在下人的簇拥中出现了。他先是解释了一番九凰王身体抱恙不能出席,而后便坐在了主位上,双手一拍,两旁的婢女开始上菜。
容焕老实地瞧着,一个婢女为她斟了酒,顿时盈起满室酒香。白玉酒杯中,酒水却呈淡淡的青色,十分奇特。她好奇之下,小声询道:“这是什么酒,我倒没见过。”
那婢女未及言语,顾君璟笑了笑:“容姑娘没见过也是自然,这酒是定北姬将军带回的,是西域玉竹萝所酿,时候不多不少,此时饮用口感最佳,就拿出来让大家尝尝。”
容焕恍然大悟,饶有兴致地拿起酒杯仔细端详。
然瞧着瞧着,她忽然觉得玉竹萝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大约是某一年夏至,师父将一捧绿色的叶子从花房摘出,吩咐下人小心保管,并说了一些关于这种草的禁制。
当时容焕就在一旁,亲耳听见她说的是—“拿离药房远一些,玉竹萝染了麝香,可成为一种极厉害的催化药,任何潜伏的毒性都会当场发作。”
任何毒性当场发作!
容焕手下忽然一顿,淡青色的酒水漾起涟漪,差一点便洒了出来。
顾君璟正眉目含笑地望着她。
容焕垂下眼睫,这是他刻意布下的局。
是她大意轻敌,才会觉得顾君璟已放下了半数戒心。他从未相信过她,并且也不需要相信她。既然能对十三岁的异母弟弟下毒手,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她这个威胁……他竟然想出了这样一条毒计来查探顾长惜究竟有没有解毒!
容家小焕心思动得极快,眼下看来,她距顾长惜太远,根本无法出言示警。如果她当众挑明,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引火烧身。现在只有让顾长惜顺着布局发作,才可消除顾君璟的疑虑。
虽然滋味大约不好受,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她迅速地想通,面色自然地啜饮了一口酒水,笑了笑道:“果然不错。”
顾君璟亦笑了笑,目光便向顾长惜掠去。容焕放下酒杯,忽然瞥到自己腕间的白色手钏,心中倏地一凉。
不对,不对!麒麟核这种神物,虽对之前的毒性无法去除,却可保证之后百毒不侵。顾长惜眼下戴着它,就算饮了玉竹萝,也决计不会发作!
只要他喝了……只要他没有发作……就算蛊毒未除,也是去过神农谷的铁证!这就是顾君璟想要知道的东西!
一切心思不过转瞬。
顾长惜端起酒杯,似是正欲啜饮。
容焕不着痕迹地碰掉了箸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略微红了脸,趁婢女捡东西的时候,状似想起一事,轻轻地“啊”了一声:“不知殿中早先燃的,可是麝香?”
那婢女不明所以,便点了点头。顾君璟抬起眼睫,目光笔直地射了过来。
“这便有些不妥了,”容焕略一沉吟,对着顾君璟道,“世子有所不知,这玉竹萝染了麝香,可是天下最厉害的药引子,多少有些伤身。世子万金之躯,可要小心些才是。”
她声音虽不大,但却十分清晰。顾君璟笑容未敛,只是直直瞧着她,似要从那恳切的神色中看出另一些内容来。
半晌,他目光却是一冷:“多谢容姑娘提醒,我日后自当注意。”
容焕笑了笑,心中暗骂了一句。
另一边,顾长惜已经放下了酒杯,脸上一派漠然。毕竟知晓了后果,他不喝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样一来,顾君璟便无法判断他究竟有没有解去蛊毒了。
容家小焕心中不由得有些忧伤,苦心做下的戏全都白费了,这下顾君璟不仅怀疑了她,说不定还起了杀心,眼下能指望的,只有顾长惜的庇护……还有她的宝贝药袋子了。
余下的时辰,容焕虽然面色如常,但也吃得食不知味。趁着顾君乔说要离席的工夫,她立刻随之站起,出了主殿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顾君乔不明真相,只当她在顾君璟面前太过于拘束,于是便宽慰她道:“我大哥常年不出门,性子有些怪,也不太懂得与姑娘家相处,容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才怪呢。
见容焕仍是一副怏怏之色,顾君乔眼珠儿转了转,诡秘地笑了笑:“容姑娘可有兴趣看一场老三的八卦?”
八卦!还是顾三儿的!
容家小焕瞬间忘记了烦心之事,立时回神:“有兴趣!”
于是两人偷偷溜去了顾长惜的寝居院落,躲在了一处假山后。下人们见是昭满郡主,也未加阻拦,大约是见怪不怪了。
天边渐渐浮起星辉。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容焕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院门处终于传来了些许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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