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小姐倒是心善，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徐嬷嬷满是褶子的脸上有些不耐的神色：“她护主不力，老奴罚她在外跪着。”
“莺儿呢？”孟晚歌似乎并没有听到徐嬷嬷在说什么，只喃喃又重复了一句。
徐嬷嬷脸色略沉，正欲发作，但见自家小姐面色苍白，无甚神采，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便改口道：“莺儿姑娘在外伺候汤药，老奴去换她进来伺候。”
孟府的主子比不得别的士族之家多，相应的丫鬟仆从自然也少了，按说若是在别的府里，到了徐嬷嬷这个年岁怎么也该是个管事的了。
可孟府里的少主子是三位公子，平日自有小厮伺候，轮不上嬷嬷插手。孟铸和李氏的房里，更是轮不到她。
这次孟府里安排她来伺候孟晚歌，她倒还真是不嫌晚歌是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小姐，甚至心中还有些暗喜。以为终是找到了托大的机会了。
可孟晚歌与自己的贴身丫鬟莺儿亲厚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若她一个管事嬷嬷却拿不住小姐的贴身婢子，这是要落人笑柄的。
所以，这徐嬷嬷本想趁着这次公主府之行拿出点架势来让莺儿瞧瞧，谁知，还没进园子就看了胭脂的脸色。
莺儿护住不力，她便寻准了机会要罚她。
可哪里知道，见孟晚歌醒来之后便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她又着了慌。她伺候孟晚歌不过五六日的光景，哪里比得上莺儿轻车熟路，刚才听宫里请来的太医说，自家小姐寒气太重，本就又旧疾，今日出此纰漏，已是闯下大祸，她们此刻还在公主府中，还是莫要在节外生枝的好。
这徐嬷嬷虽是世故一些，却是只纸老虎，当下便服了软。
见徐嬷嬷转身出去，孟晚歌这才打量了一下，这屋子想必是公主府的客房，窗外天色已有些发灰，屋内点了油灯。脚上被毒蛇咬伤之处已经做了极其细致的处理，屋内此刻虽是没有别的丫鬟照料，却是略有些凌乱的摆放了几个水盆，毛巾一类的东西。
看来，她已经昏过去有些时候了。
孟晚歌心头一跳，不知怎的，脑海中没来由得闪过了莲花池中与男子肌肤相亲的画面，男子口中渡过来的清冷之气惊得她一个激灵！
依稀记起来，昏迷之前，她才辨清救她的人，是刚刚才有一面之缘的七皇子皇甫渊。
随着想起自己被救时候的一些细节，孟晚歌的神志也多了一分清醒，复又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似乎做了一个纷乱又冗长的梦，刺得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梦中到底出现了些什么，却是她越用力去想画面越发的模糊！
唯独一句话，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孩子的啼哭之声更为清亮，不如就取名为晚歌吧。可好？”
真是奇怪了，无缘无故，她的梦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句话呢？梦中的女子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说是陌生，那是因为她从未听过这个女子的声音，可说是熟悉，她又觉得，她一定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又或者，即便她没有听过，她也肯定一定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蓦然间，脑子里居然冒出来一个极其可笑的想法，她就是孟晚歌，孟晚歌就是她！
是了，一定是这样，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作为一个职业特工，她扮演角色的时候向来都是全情投入的。
在这个任务没有结束之前，她的的确确就是孟晚歌无疑。
也许正如莺儿所说，她们两人眉目之间透着五分神似，加上今日她又中了钩嘴蛇之毒，神志有些不清，入戏太深了，这才会做了这般奇怪的梦，产生了这般奇怪的想法吧。
孟晚歌苦笑，做梦对她来说果然是件太奢侈的事情了，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这两辈子加起来已经多久没做过梦了。
这好不容易做了一回，确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梦！
“小姐。”
莺儿推门进来唤了一声，这才将孟晚歌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莺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酉时三刻了。”莺儿倒了一杯水过来，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这才继续说道：“小姐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了。”
“这里是公主府上？”孟晚歌这一问倒是显得有些多余，只是她现下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之感。
“是，小姐落水后，整个桃花宴都乱了套，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三拨了，您刚刚退了高热，徐嬷嬷这才让公主府的下人们都下去歇着了。”
见孟晚歌眉心微聚，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莺儿顿了一顿便又继续说道：“长公主也来过了，只是这桃花宴已乱，眼下怕是忙着打点去了。”
这桃花宴一办十五年，这一年可算是砸在了她孟晚歌的手里了。
孟晚歌，掩下苦笑，这才再次开口，不动声色地问道：“似何人救我上来的？”
其实，她心里对这答案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只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总觉得这事儿背后大有不妥。至于是哪里不妥，她似乎有说不上来。
只是心里就是存了这么一两分的念想，也许当时她中毒已深，又或者那池水过于浑浊了，她孟晚歌总也该有搞错的时候吧？
毕竟，皇甫渊第一时间出现在荷花池边救了她，这事儿也太有些说不通了，若说是刚刚和她在荷花池畔分开的三皇子皇甫朗，这件事反倒还说得通一些。
孟晚歌摇了摇头，她今天莫不是真的被那毒蛇咬昏了头，脑子里怎么尽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来。
七皇子皇甫渊救了她，怎么也比那登徒子一般的三皇子要强上百倍千倍吧？
可向来快人快语的莺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倒是有些犹疑不定，踟躇着没有马上开口。
孟晚歌的心底的不安一点点开始扩散，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该不是，自己真是产生了幻觉，这救自己的人真是皇甫朗？
这人是人是鬼都还没有分清，却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名义上的救命恩人，难怪一向伶牙俐齿的莺儿也不知如何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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