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听杜大哥的意思，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那小厮刚掂了银子，心情显然不错，话虽是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何况，那个姓杜的汉子对他的评价，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人人都知道他这人眼严，手更严。
今天之所以起了善心，大约是因为一眼瞧过去，刚刚那黑瘦的小跟班仔仔细细将那钱袋里所有的铜子儿都掏给他了吧。
做派是有点儿穷酸做派，可眼力也算是不错了。
“小老弟。”那杜性汉子拱了拱手：“你这眼睛毒着呢，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又把老弟调回这个位置上来了。”
“这话 ……”
两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远远瞥见有客人要进场，便迅速结束了这场对话。
孟晚歌和皇甫渊顺利进了赌场大厅，这才不得不叹一声别有洞天，一般赌场既是赌徒聚集，就免不了有些乌烟瘴气。
所以，为了免得有些豪客觉得沾了“晦气”，有些赌坊才专门设了单独的包间，这家“富贵赌坊”豪气地设了两层。
不过这里的一楼却也是红梁彩帐，暖烛明堂，大堂里虽是喧嚣热闹，可若说是乌烟瘴气就有些过了。
孟晚歌和皇甫渊先是大略地走了半圈，确定身后确实没有赌场的人“盯梢”，才彻底放了心。
一般赌场对眼生的，形迹可疑的新客对会派自己人“盯梢”。这其中的原因甚多，比如怀疑此人会出千，比如觉得此人适合放长线钓大鱼，再比如怀着别的目的要引这个赌客入局的……
不然，孟晚歌刚才也不会在门口费这么大一番周章了。要甩开这赌场的“尾巴”可比其他尾随跟踪的人麻烦多了。
这满场都是“尾巴”，你出了赌场自然就能甩掉尾巴，偌你不出赌场，就算你有通天遁地的能耐也没有这个能耐。
更何况，他们两个今天还要在这“富贵赌坊”里逛上一逛的。
孟晚歌和皇甫渊行到大堂的中间才缓缓停下了步子，便是站在这当中，也是一眼难望有多少张赌桌。
不过，每张桌子的中间都站着个青衣长衫的荷官，虽是一楼，可一楼的赌客中，除了一般的素衣粗民，也不乏华衣公子，偶尔的一两桌中还有一两个女赌客。
孟晚歌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想起方才门口小厮说的哪怕是只换一个铜板，这“富贵赌坊”也照样招待。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句客套话，现在一看，似乎倒是一句大实话。，这赌坊不但做富贵生意，也做平民生意，不至做男人生意，也做女人生意，只要是兜里有钱的主儿，不管钱多钱少，大财小财一概都不想放过。
不同于有些赌场各色赌法混杂在一起的做法，这里牌九，摇色，大小……每一种玩法都有明确的区块，甚至在上方还悬挂了分布示意图。
孟晚歌和皇甫渊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寻了一张有空位的赌大小的桌子坐下了，当然，准确来说，应该是皇甫渊自己一个人坐下了。
赌桌上的局，还没有解盅。
桌中间的荷官二十七八的年纪，相貌平平，肤色微暗，他单手一抄，手势倒是干净利落，三颗骰子顿时发出一种极有韵律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魔性，周围明明是有些嘈杂的声音，可每一桌的赌客似乎都能第一时间听到自己这一桌的动静。
孟晚歌的视线也落在那荷官的手上。
修长而笔直的手指，指节分明，相比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这双手简直好看得有些不像话了。
“一二二，四点小。”荷官揭盅很是利落。声音也不大，只是略略扬了一个调子。
可是，赌桌上却是一片欢腾欣喜的声音。
孟晚歌只稍稍了解了一下，便已知原委，原来这张赌桌上，有个赌客似乎运气极佳，一连压中了好七八把了，渐渐地自然就引起了其他赌客的注意。
那人生得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一件粗布衣衫上好几个破洞补丁，配上他那身材，一眼瞧去倒有点衣不蔽体的穷酸潦倒之相，不过那人一脸络腮胡子，左脸上一条刀疤狰狞可怖，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所以离着他最近的两个位置一直空着。
赌这一事最讲运，原本那人这幅样子，谁到没把他瞧在眼里，谁知，几把下来，却是稳赢不输。渐渐的，虽是没人大着胆子上前套近乎，大家却都开始默默跟着他买了。
这一把，除了两三个不信邪的，一桌子的人几乎大家都跟着那汉子买了小，果然又没失手。
那荷官面上似有些慌张之色，稳了稳情绪，瞧了那汉子一眼，接着又将整个赌桌环顾了一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那荷官的口齿甚是清楚，但是他连喊了两声，满桌子竟是一个下注的都没有。大家都巴巴地望着那粗衣大汉。
显然地，大家都在等着财神爷出手。
这汉子虽是连着赢了好几把了，可面前的筹码至多只值六七两银子，想来是开始的本钱不多吧。
不过，那汉子似乎也想趁着自己运道好，多赢一点儿，这一把一下子就扒拉了自己面前的一半筹码出去。
“这一把，老子压大。”
那人声如洪钟，再加上他膀大腰圆的，这一声喊，明明扒拉出去的筹码也算不得太多，倒是硬生生让人觉得原本一声破衫的人，此时顿时成了一掷千金的大豪客。
先前已经连着开了三把小了，不少赌徒本来就更倾向于买大，只是这一桌有个指路明灯，他还没出手，这才有些犹豫不好下手。
现在，那汉子的这个动作，好似是给其他人吃了一剂强心剂。大家都纷纷跟着下注，所下的筹码不自觉地都比之前多了不少。
好像这一把都不用那荷官摇骰子了，大家都是稳赚不赔，等着分钱的。
孟晚歌微微一笑，低头瞧了皇甫渊一眼。早在那个汉子没下注之前，他就已经先下了二两的筹码在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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