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凝滞的，呼吸非常困难，腥臭味飘过来，有些令人作呕。
原本正在捞着鱼的老妈看到他以后，动作也突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老妈缓慢的脱下塑料手套，然后把手背在围裙上仔细擦了擦，这才敢抬起头望着比自己高大的儿子。
“烬烬……”老妈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你怎么回来了啊，连……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你爸他知道吗？”
程烬继续呼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正在胸口翻涌不已的情绪，“他不知道。”
程定方和老妈离婚后，一直都闹得很僵，八年来程烬从来没有见过亲妈一眼，程家也不允许他去见。
程定方曾经故意当着程烬的面说他老妈，这女人连一个月的抚养费都不舍得出，压根不配当母亲。
所以，小时候的程烬以为老妈躲着不见他，是为了逃避那笔抚养费。
今天所见，有些刺痛他的内心。
姐姐还在上大学，老妈抚养她就已经非常困难，更别提用多余的钱来拿给他花了。
况且，他也不缺这份钱。
他一个键盘都要上万块钱，可能是老妈好几个月的工资才能买得起，想到这里，程烬觉得脸上有些烫。
看到这对互相别扭、尴尬相处的母子，周薄杉默不作声地背过了身，低头玩着手机，刷消息，努力想拉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你住在哪里啊？”老妈问完这话立马补上，“我那儿，挤不下。”
“我这几天就先跟他一起住。”程烬指了指周薄杉，“也不知道能待多久呢。”
“哦。”老妈点了点头，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那……”程烬挠了下脑袋说，“妈，那我先……”
“烬烬。”老妈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零钱，数了好几遍才伸出手递给他，“给。”
程烬摆了下手，觉得他要或者是不要都会让老妈很难堪。
“拿着……”
最后他在老妈柔软的眼神里妥协了，接住了那把由十块和五块组成的零钱。
离开菜市场的时候，程烬心情还挺沉重。
他大概，很久没有用过现金买东西了吧，现在基本上都是用手机支付，花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搁在以前，三百块钱能够他买个什么的啊？
一套游戏皮肤都不够。
但是现在，钱对于他的意义远远不止这些。
程烬的经济来源被切断了，靠直播赚的钱要到一号才能提现。
所以，他必须得用这三百块钱，在周薄杉家过完小半个月，才能继续活下去。
“好累，我不想努力了。”程烬扯了扯运动外套的衣领，冲提着菜正在付款的周薄杉说，“你说，我怎么样才能吸引富婆？”
“你面前现在有一个未来的富豪，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吸引一下他。”周薄杉把盒装的鸡肉塞进装青椒的袋子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富豪说，他觉得你的卡地亚戒指挺不错。”
“给你给你。”程烬做了个脱掉戒指砸到他脸上的假动作。
“有证书吗？就是带那什么含金量的那种。”周薄杉看了一眼说，“没有血统证书这位富豪可不要啊。”
血统证书呢还，这么讲究。
程烬摇摇头，“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个去，要不我给你拉一个出来吧。”
周薄杉语气淡淡，“首都人民，真不文明。”
快吃饭了，提这个确实不好。
程烬跟在周薄杉身后，看他买了一大堆菜，寻思着自己不帮着买点东西，就这么白吃白住也确实不地道，于是便习惯性的拿起进口的牛肉往购物车里一扔。
扔完他抬头一瞥看到了个三位数的价格牌，于是便乖乖换了个国产牛肉。
俩人到井里的时候，程烬一直在看四周的风景。
这块儿街道倒是保留得很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胡同口种着一棵黄楝树，都已经俩壮汉抱起来那么粗了。
还是会有人晃悠着在树底下乘凉，就这么端着碗凉粉站在小店门口吃，连个板凳都用不上。
程烬记得，小时候，他爸妈经常不回家，所以会给他一些零钱买午饭，他就喜欢在这家小店买面吃。
因为这家的辣椒炸得最香，牛肉烧饼最酥脆，烧饼里面的牛肉粒既有嚼劲又肥瘦均匀。
周薄杉看见他的目光，于是说了句，“店面换了，人也换了。小时候的那个老板，早就搬走了。”
程烬攥紧了外套里的那把零钱，没有再说些什么。
井里胡同往里走，坡道渐渐变缓，卖小吃的店变少了。
景色开始变成那种有圆形大阳台的房子，是改良版的四合院。
墙边多种蔷薇，鲜艳得跟姑娘嘴上的斩男色一样好看。
围墙挨着围墙，被夕阳刷成了金黄色，满眼都是金晖。
周薄杉把摩托车一停，打了个响指说：“到了。”
这边儿程烬大长腿一挨地，就看见从屋子里蹦跶出来三个小豆丁。
有一个小不点儿的冲得特别快，直接就跑过来抱住了周薄杉的大腿。
看见这小孩有多大以后，程烬才觉得刚刚周薄杉他用“嗷嗷待哺”来形容他弟弟妹妹真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顶多就三四岁。
周薄杉把孩子直接往咯吱窝里一夹，给人带进了屋。
程烬拎着菜紧随其后。
周薄杉家这房子其实就是个小别墅，只不过有两间房顶被改了，弄成了一方形的玻璃屋顶，看着特别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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