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好困……
困死我了!
老周,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不光精通《文心雕龙》,还对康德美学颇有心得,中西关照度非常之强。从纯学术的眼光来看,他实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者。在他的师父令狐教授三年前退下来颐养天年之后,现在的他毫无疑问,已经是国内这个领域上的执牛耳者了。
然而在涉及到授课的时候,我认为,如果使用倒序的话,他倒是可以继续保持领先的地位。
从全教室浑浑噩噩的表现来看,显然不只是我一个人如此认为。
“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
我的头点在了桌子之上。
坐在第一排角落的樊殊听到动静,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揉揉脑袋,赶快坐好,背挺得像背了两个背背佳。
“夫神思方运,万涂竞萌……”
我又像贞子一样垂下了头去。
其实以前也不会这么困的。
由于第一节课就被樊殊修理过,之后每次上这门课,我都会提前一天调整好作息,早睡晚起加午觉,用充沛的精力以迎接晚上的考验。每次上课,虽然也不能说太清醒,但至少不会表现得这么嚣张。
然而这次,前一天晚上,我不光看小说看到了一两点,还因为挖到八卦太过激动而失眠,到太阳都擦亮了才勉强入睡——这都快冬天了!太阳升起都几点了啊!
这导致现在的我,又困又饿,越饿越困。随着胃袋那种下坠感的蔓延,我觉得我脑子也跟着下坠了。
还好老周只要一开始讲课,整个人就会化身一只小蜜蜂,欢乐地飞翔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花丛中,完全不能自拔,根本注意不到下面的人。我也乐得躲在最后一排,稍稍放飞一下自我。
坐我旁边的鹿子小声地说:“等会儿下课去买杯咖啡吧。”
樊殊的眼光实在太渗人。没奈何,我把书包里所有的书都翻出来摞好,又找鹿子也借了她所有的书。我再往鹿子那边移了一点——大功告成,这样,樊殊那个视角下我就可以被挡得严严实实了:“买多少也没用。我还是祈祷赶快下课吧。”
“那不行。老周不是惯例拖堂吗?”
“是啊,惯例拖堂一小时,嗯……现在是拖堂第三十分钟。且熬着吧。原文都还没念完呢。”
“说起来,你昨天晚上知道了什么?”
“什么?”我濒临死机的大脑一时转不过来。
“就是昨天晚上,你不是喊了一声‘我知道了’吗?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我知道了……”樊殊暗恋鹤师兄的事……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这件事情我怎么能说出来呢!我说出来了吗?还没有吧!我最后一行字应该还没说吧!
我应该要像狗师兄一样,勇敢地承担起责任,替樊殊严守秘密啊!否则狗师兄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要用暗示的方式,让我去看《傲慢与偏见》呢?这是因为他既不能出卖樊殊,又不能让我继续戳在鹤师兄和樊殊之间,阻碍他们的美好前程啊。
我垂死梦中惊坐起。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鹿子催促我,“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啊。”
由于我坐直了,一伸脖,我就越过那堆自欺欺人的书,正好撞上了樊殊的视线。
樊殊严厉地望着我。明明是最后一排和第一排的距离,却仿佛就在我身边一样。因为没有眼镜的阻挡,他的眼睛就像是充分打光下的钻石一样,里面每一丝切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恶魔的羽翼在我眼前张开,仿佛是在控诉:
我就知道您丫出卖我了。
“……是以秉心养术,无务苦虑;含章司契,不必劳情也。这个有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知道吧?其实啊,刘勰是有几重……”
“小册子?小册子?你说什么?樊殊?什么樊殊?”
樊殊 is watching you.
我浑身一颤,登时咆哮:“不要问我了,我不知道!!!”
“噗——”
我前排那个正在喝水的男生喷了。
斜前方正在玩手机的女生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剩下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只见所有人都缓缓地回过头,以一种极度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案而起的我。我想他们此刻一定都清醒了。
至于樊殊,他默默地转回了头。那背影,我想是嫌弃无疑。
“……”
“咳,那个,”在漫长的死寂之后,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周最先回过神,“那什么,这个,林册同学啊,其实你不知道也没什么,我也没说要问你……但是你激动什么呢?”
“……”
“那个,你先坐下。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下课讲。”
“对不起老师,但我没什么问题……”
老周打断我:“那你也下课过来找我一下,好吧?你先坐下。”他的眼神是命令体,至于语气,我听不出悲喜。
我灰溜溜地坐了下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作的死,却成为了全班人民群众的福报。由于老周被我的一嗓子打断了他入定的状态,导致再大拖三四十分钟堂的原计划无论如何也续不上,老周怎么讲怎么不得劲,最后删繁就简,只用了五分钟就草草结束了这堂课,简直可以说是这学期的奇迹。
教室的同学们鱼贯而出,临走前每个人都给我行感激的注目礼。樊殊也出去了,但是他没看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