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钦探出的手直接从封洲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们看见的不过是道雾气凝聚的幻影,被许钦一碰,立刻不再凝实。
封洲的幻影依然在向前走去,许钦僵在半空中的手完好无损的从中抽了出来。缓步远行的封洲复又凝实,重现着旧日的记忆。
“就算我知道封洲的尸身在你那里,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许钦声音低哑,是难得一句语调正常的话。
“封洲已经在你那里了!你为什么还不满足,要来和我抢这张符?!”
“掌门让我收徒。”静渊开口说了件毫无关联的事情,“我不想收世家子。”
“所以呢?”许钦的视线盯在幻影身上,漫不经心的问静渊。
“所以我避了出来。”静渊的视线同样在封洲的幻影身上,和许钦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不同,他的视线是平和的,仿佛在看一个旧日的梦。
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跟着封洲慢慢走着,气氛意外缓和,静渊也难得多话:“封洲说我该多到凡间走走,我就到他待过的那些地方看看,也想看看,能不能顺手捡个徒弟回去。”
许钦的视线从封洲身上挪开了,他颇为意外的看着静渊:“你打算收徒弟了?那个小家伙?”
静渊点了下头。
许钦“啧”了一声,低声嘟囔:“小孩子那么麻烦……”他抬高音量,“那个小鬼我不要,你把符给我。”
静渊没说话。
许钦挑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个邪气张狂的笑来:“那出去继续打。”
视野豁然开朗,封洲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那是片凹陷的谷地,有人工砍伐的痕迹,封洲站在空地边缘看了看,然后挽起衣袖,抄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脚边的铲子,往认准的某个方向走去。
山谷里雾气格外浓重,许钦和静渊已经跟得很近了,但还是看不清封洲,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暗色影子。
属于往昔的幻影似乎即将融化在这片雾气之中。
雾气中有铲子铲土的声音,还有封洲说话的声音:“入土为安入土为安,这里风水不错,如果真有下辈子,投个好胎。”
影影绰绰的,雾气里模模糊糊的立起了新坟,静渊根本来不及看清封洲在上面刻了什么字,浓雾就将一切尽数吞噬。
但对浓雾中的虚幻世界来说,被雾气吞噬的是静渊、许钦那两位不速之客。
外来者离开了,浓雾渐散,稀薄的天光透进来,照亮抚着墓碑的封洲,以及他身边,之前被浓雾掩盖的小小身影。
叶嘉一直都在。
静渊看不清的碑铭在天光的照耀下无比清晰,那是两个熟悉的字,熟悉到荒谬让人心里发凉。
封洲出身南山书院,字写得极有风骨,他在墓碑上留下的两个字是——
叶嘉。
封洲注视着墓碑,而名为叶嘉的小少年也面无表情的,久久的注视着它。
晨光之下,桃花瘴倏忽涌入,又很快散去。
谢江楠等人都没来得及察觉到异样,被拖入幻境中的许钦和静渊就都醒了过来。
静渊手上一重,软乎乎活生生有切实重量的小家伙还好好的在他身边。
……并不是很好。
叶嘉彻底没有站着的力气了,腿一软就往下溜。静渊赶忙一把抄住他,动作和幻境里封洲抄铲子的动作也差不了多少。
叶嘉难受的“唔”了一声。
静渊心头一跳,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叶嘉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发出呻.吟。他赶忙低头,就看见点点银光从紧揪着心口的手里逸散出来——
封洲留下的符,碎了。
与此同时,桃花山上的桃花瘴也在消散。
一声旱雷响亮的劈下来,迷阵破碎,山谷中森严肃穆的坟地显露出来。
天光大亮,照亮叶嘉惨白的脸,符咒破碎后,帮他疏导平衡体内外灵力的力量消失,灵力又回到了幼时几乎要他命的状态。
汹涌到暴虐的灵力流窜在每一条灵脉中,仿佛在报复过去十年来所受的禁锢,而叶嘉的灵脉才刚刚经历了白先生——静渊灵力的冲击,本就岌岌可危。
比幼时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修真入门》,在他身边的,也不是不入品的叶氏夫妻,而是修为高深的静渊。
银光四散,许钦抬手接住了一点光芒,看着它在手心渐渐熄灭。他最后看了眼屋顶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转身就走。
静渊向叶嘉体内输送灵力,帮他护着心脉灵脉,和之前为了控制符咒时探入的灵力不同,这次他的灵力流淌在叶嘉的灵脉中,是温和舒适的。
叶嘉不可自抑的颤抖平息下来。
奔涌的灵力在静渊的守护下,随着《修真入门》中的功法在叶嘉的灵脉中平息了愤怒,像血液一样有力的流淌,带来不竭的生机。
叶嘉剧烈的喘着气,汗水湿透衣衫,静渊把软得跟面条似的小家伙抱起来,轻轻跃下房顶,落地平稳,没有半点声息。
叶嘉已经没力气去计较被抱着丢脸不丢脸了,软塌塌的趴在静渊怀里,闭着眼睛,呼吸很快平稳下去,看不出是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谢江楠等人站着不敢动,静渊没管他们,抱着叶嘉进了屋子,他在大厅顿了下,先是向屏风的位置侧了下身,然后犹豫了会儿,又转过脚步上了二楼,回了自己房间。
客房比叶嘉的小房间明亮宽敞得多,但静渊住了两天的这间,比叶嘉房间还没有人气,床铺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床单一个褶都没有,完全不像是睡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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