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狐疑：“我真的可以看吗？”
王砚秋耸肩：“如果我说可以都不可以的话，南山书院就没可以的事了。”
叶嘉：“听上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他将信将疑犹犹豫豫的向着书架伸出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我被撞出去——”
轻轻的“刺”一声，叶嘉伸手想取的那本书往书架深处躲了躲。
书架就那么深，它往里面躲，书页就蜷起来了，于是它在抖，看上去又难受又委屈。
叶嘉也委屈：“哇，这么讨厌我的吗。”
话音未落，哗啦啦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拉长的尖叫：“啊——”
上层又一名弟子被撞出了栈道，噗通掉进水里。
但和之前那位倒霉仁兄不同，这回一本书跟着掉了下来。
王砚秋好奇的探头：“哪个倒霉蛋？”弟子已经落水，没良心山长关心的倒霉蛋不是大活人，而是跟着掉下来的书。
哗啦啦——
那声音剧烈又密集，像是遮天蔽日的鸟群在扇动翅膀，王砚秋探出去想要接住书的那只手往下落了点，掌心偏转变成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看见的不是一本书，是十数本，数十本，上百本！
倦书阁高处收藏着的书籍们扇动着书页，呼啦啦飞了下来，它们擦着山长的身体拐弯，似乎将他当住了某种道标，而它们的目的地，是那个站在书架前，瞪大了眼睛的孩子。
叶嘉的手还放在书架上，在架子上的书籍全部如同他手指的那一册发起抖来。它们拼命的抖动着，一本接一本的从书架上跳了下去，腾出的空位被那些飞来的高阶书籍争先恐后的占据。
转瞬间，叶嘉面前书架上的书已经全换了一批，占据了叶嘉手指前位置的那册书得意的往外弹出，迫不及待的把书脊蹭上了叶嘉的手指。
“哇塞！壮观！”
“谁谁谁，是谁在那里？”
头顶上传来弟子们的叽叽喳喳，还有他们往下跑的蹬蹬脚步声。
王砚秋往外送出一道灵光，让倦书阁里探头探脑的弟子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面对瀑布，没回头：“既然这本书这么喜欢你，那就把它送给你了。”
吵吵嚷嚷的弟子们收到山长的法旨，立刻就消停，倦书阁中安静得只听得见水声。
叶嘉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手指，把那本书抽了出来：“你说送我就能送我？”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声音很轻的问，“你就是这里的山长吗？”
“是，我王砚秋是南山书院本任山长。”王砚秋看着瀑布，对叶嘉说了太多的话，语气却平常，“百年前的战役里陨落了太多人，我师父，也是南山书院的前任山长，也陨落在了战场上。”
王砚秋说：“我本来还有个师兄的。”
他说：“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你和封洲，是什么关系？”
叶嘉摩挲着书封，长叹一口气：“总觉得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静渊仙君旁敲侧击的打探，狂刀许钦、叶家人都因为封洲这个名字出现了，还大打出手。”
王砚秋看着瀑布，但知道了他身份的叶嘉不能背对他，于是叶嘉看着王砚秋的背影回答他的问题：“我曾经有一张封洲画的符，但那张符现在也已经没有了。”
“对凡人来说，百年就是一辈子，对神仙来说，百年，应该也不短了吧？”叶嘉的表情，叶嘉的语气，都透出一股和他的年龄十分不符的冷彻，“我知道，你们都想在我身上找到封洲的痕迹，但是有又如何呢？”
“封洲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们都清楚这一点。拼命的怀念一个逝者到底有什么意义？凡人尚且不能活在过去，修士难道可以不往前看吗？”
“意义？”王砚秋转回身，脸上还是那种让叶嘉觉得像狐狸的笑，他伸手揉叶嘉的脑袋，叶嘉没躲，就面无表情的看他。
王砚秋收回了手，蹲下身，平始叶嘉的眼睛：“怀念是不需要意义的。对有些人来说，封洲的存在就是意义本身。”
叶嘉皱起脸：“夫子们说话果然都太难懂了，不理你了，我去练字了。”他说着转身就往楼下跑，走得太急，脚底打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惊险落地后他大声的喊：“谢江楠大哥，我先回去了！你看完书记得回来啊！”
不知在哪个石窟里的谢江楠听见了：“等等，我和你一起回去！”是他把叶嘉带出来的，他怎么敢让叶嘉一个人回去。
谢江楠急急忙忙的塞好书，直接从栈道上翻了下来，胖乎乎的少年动作灵活，三两步蹦到叶嘉身边，和他一起往外走。
弥漫的水雾渐渐淹没了两人的身影。目送他们离开的王砚秋转回视线，想看看蜂拥而至的到底是些什么书。
然而那些书居然连山长的面子都不给，察觉到王砚秋在看它们，又扇动书页呼啦啦的飞回上层去。
倦书阁上层的高阶秘籍们通身笼罩灵光，书封上或狂草或写意或端正的字迹很难一眼看清。在仓促的扫视中，王砚秋只看清了为数不多的几本书的书名——全都是剑谱。
“静渊啊，”南山书院的山长老气横秋的拖着调子，“我来教叶嘉写字画符怎么样？”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隐藏在水声之中，静渊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下来：“他不是南山书院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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