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轻摇。
宋清徐坐在窗边望着屋外的辛夷花树,月光下花影绰绰,但这影子却如同压在她心上,令她失神蹙眉。
“清徐。”熟悉而温和的声音,是她一直都很熟悉的那个。
“表哥?”她蓦然回过神,随即站起身,“你怎么……”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差点忘了。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蓦地顿住,侧头垂眸看着萧忘尘轻轻抓在她臂上的手。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想小酌两杯,你陪我吧。”
宋清徐愣了愣,眼前的这抹微笑仿佛有一种让她无法说不的力量,待她反应过来自己不胜酒力的时候,早已无意识地点了头。
***
很快,绣云就从小厨端了两盘精致的小菜来。一把精致的紫玉酒壶,里面装的是萧忘尘喜欢喝的百花酿。
萧忘尘看了看桌上的菜,拿起酒杯轻嗅酒香,沉吟须臾,说道:“我喜欢吃的菜,我喜欢喝的酒。我从未告诉过你这些。”他抬眸看着宋清徐,目光中仿佛带了些探究,“我以为你一直很怕我,所以尽量回避与我接触。”
她又回到了局促不安的状态,低头喝了一杯酒。想说什么却又堵在喉头,迟迟没有说话,萧忘尘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给她添了杯酒。
又过了一会儿,兴许是酒劲终于上了头,宋清徐觉得那压在喉咙里的石头突然就被挪开了。
于是她道:“我怎么会怕你呢,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没有说的坑坑巴巴,一如她对别人说话时那般流畅。
“是吗?”萧忘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又喝下一杯酒,然后又再伸手给她添了一杯,轻声问道,“你说我对你有恩,我怎么不大记得了。是几时的事?”
她似乎有些愣怔,呆呆看了他半晌,才喃喃道:“嗯,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因为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
萧忘尘一怔,随即险些笑出声来。我还是个小孩子,那你也不见得是个大孩子吧?
但他仍语气温柔地循循善诱:“哦?那你一定记得很清楚了。”
“是啊。”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粉色,吸了口气,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眉骨边的那道疤痕,“那时我正因为它感到自卑,可是你说我很漂亮。我哭着说连我爹都嫌弃我,说以后不能指望我嫁个好人家了,然后你说……”
她虽然抿唇没有再往下说,但萧忘尘只是微微一忖,就猜了个大概:“我是不是说要是没人要你,我便娶了你?”
宋清徐脸上又红了些,点点头,然后将脑袋埋了下去。
只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么?萧忘尘看着这颗垂地低低的脑袋,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柔软:“这样一句话,便算是我对你的恩了?”
“那时对我很重要的。”她蓦地抬起头,一脸认真,“因为你的这些话,我才开始重新对自己有了信心。一开始我是因为你的鼓励而重新振作,那时候还羞涩又期待地想着你会不会什么时候真的来提亲呢。后来么,后来长大了,晓得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但那时也不重要了,因为我早已不觉得自卑。”她说到这儿,冲他弯起眉眼一笑,“因你而生的慰人清风,我自己留在了心上。所以我再也没有等过你了。”
萧忘尘看了她许久,再开口时,语调却轻柔地如同喃喃自语:“忘愁说得对,你其实一点也不柔弱。”有些人是外刚内柔;有些人是外刚内也刚,外柔内也柔;而还有些人,是外柔内刚。毫无疑问,宋清徐正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武功,平日里个性温和又习惯了在人群中掩藏自己的身影,所以反而会让人产生她或许很柔软的错觉。
但这些又能代表什么?
萧忘尘觉得,他从前真的太不了解这个已经做了自己妻子的人。兰璃说他们缺乏沟通,的确,他一直说自己在适应,在习惯,但他其实一直在原地踱步等着“曾经”过去,而为“现在”做出的努力实在太少。
他甚至不晓得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视线偏转,不经意落在房中的书案上。
他起身走了过去,半晌后,问道:“清徐,你喜欢画画?”
已然喝百花酿喝地上了瘾的宋清徐闻言一愣,随即蓦地站起蹭蹭蹭跑过来就要收拾:“无聊画的,别看了。”
萧忘尘笑着拦住她的手:“怎么会,这丹青已然可以拿去画斋里卖钱了。”
宋清徐忽然脸上一红,整个人凝滞了一瞬。
“你真的拿去卖钱了?”萧忘尘微讶挑眉,“你这姑娘,倒真有意思。”说着又转头看了看手上的画,“我说以前怎么从没见过,原来你每回都收起来了是吧?”
她忽然轻轻打了个酒嗝。
空气中骤然浮起了一丝尴尬气息。
萧忘尘瞧见她涨得通红的脸,不由一笑。伸手锤了锤心口,舒了口气:“畅快多了。”又接着续道,“你还没回我呢,为什么不肯给我看?”
宋清徐脸上还带着一丝感激的微笑,闻言便道:“你的书画太好,我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萧忘尘笑道:“我的丹青可不如你。”
她立刻回道:“可是你的墨画已有大家风范。”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莞尔:“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样高。那么,不如我们来以画为言交流一番吧。”他抬眸看着窗外的月下花树,“就以这方窗景为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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