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屋外的阳光已经接近了尾声,夕阳下的那片竹,越看越像家里的那些。
“小柔,到了那边记得给父亲和我写信,尤其是父亲,他很想你。”
分别前哥哥顾长风的话犹在耳边,但顾昔望着眼前第数张被她写废了的信纸,却只能无声地叹气。
要她怎么写呢?她是个不孝女,离家这么久,她连一句交代都没能给自己的家人,她很想和父亲好好说说话,可是她怕这封信一旦开头,便会记载着她这两年多的沉重,还有,她的羞愧。
她握着笔,想着想着,忽然就毫无预兆地落了泪。她不是不想家,她只是回不去,但她其实真的很想家。她伏在桌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被韦昭领着来的大夫站在门口,转过头,和他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去叩门,韦昭顿了顿,又领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韦昭回到书庐,冲着仍在作画的人行了个礼,说道:“侯爷。”
叶之洵头也没抬:“大夫怎么说?”
“大夫没有进门。”韦昭略显为难地道,“长柔小姐她,额……”
“说。”
韦昭顿了一下,说道:“她在哭,所以我们没有进去。”
“哭?”叶之洵停下手中的笔,抬眸朝他看来,似觉得好笑,扬了扬唇角,“倒像是我强迫她来的一样。”
韦昭默了默,还是说了一句:“我看可能是想家了吧。”
叶之洵没有说话,放下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径自出了门。
***
“咚咚。”
“咚咚。”
两声又两声,里面始终没有人来应门,而之前说的哭声此刻也完全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存在,就连韦昭自己都觉得有些拿不准,只好转过头去看叶之洵的意思。
叶之洵没表示出什么意思,他只是直接上来一步推开了并未闩着的门。
伏在桌上的身影霎时映入眼帘。
“原来是睡着了。”韦昭低声道。
叶之洵走过去,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顾昔,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凌乱堆着的其中一个纸团,打开。
——“父亲大人见信如晤,不孝女长柔今一切安好……”
他沉默地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她。
半晌后,叶之洵把揉成团的信纸一张张展平拿在手中,转身走出了门外,停下脚步,吩咐道:“去叫肖文生来。”
韦昭愣了愣,然后点头应了一声:“那长柔小姐?”
叶之洵淡淡道:“还有力气哭证明没有生病,让大夫走吧。”
韦昭冲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回身从外面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顾昔睁开眼睛,觉得涩涩的,她就又闭着养了会神,等听到鸟叫都第三轮了才慢吞吞下床来,还有几分迷糊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刚喝了口进嘴里,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好像忘了件什么事。
——“对了长柔小姐,侯爷说让您晚饭的时候过去找他。”
噗……她一口水蓦地喷了出来。
她居然放了叶之洵鸽子?她居然放了堂堂南侯的鸽子?!顾昔凌乱地理了理头发,恰恰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端着洗脸水的侍女笑得甜美:“长柔小姐您起来了?侯爷他……”
“我知道!”顾昔连忙从她手里接过水,“我马上立刻就去见他!”
她用最快的速度在洗漱完毕,还在侍女的帮助下梳了个新发型换了套新衣服,其实她原本没有这个讲究的心情,但侍女说这是叶之洵的意思,她只好接受。
她出门刚准备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却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叶之洵住的地方具体在哪儿,于是回头问叫作荷妆的侍女:“侯爷的院子怎么走?”
“侯爷昨夜宿在书庐,”荷妆笑着,一指斜对面那片竹林,“就在那里。”
“……”顾昔听见自己心上咚地压了块石头的声音。
***
叶之洵正在吃早饭。
顾昔拖着步子走过去,同候在一旁的韦昭点点头算打了招呼,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向叶之洵请罪。
“吃饭了吗?”叶之洵忽然问。
经过昨天的见识之后,顾昔觉得以他这样有城府的个性来说,问吃饭绝对不是真的只问吃饭,这应该只是他追究自己的前奏,于是她默了默,说道:“长柔特来向侯爷请罪。”
叶之洵抬眸,疑惑状:“你有什么罪可请?”
“昨天……”
“哦,对了,”叶之洵自自然然地接过了话头,说道,“你昨天写的信,我已经帮你寄回去了。”
顾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把我的信寄了?!”
叶之洵嗯了一声,说的随意:“我看你写的辛苦,就让人帮你重新写了一封。”
顾昔一听,更气:“谁要你帮我写了?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家信?你知道我要跟他们说什么吗你就乱写!”
话音落下,她忽然意识到了对方是谁,气氛随即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停顿。
叶之洵放下了手里的竹筷,拿起手边的素帕擦了擦嘴,整个动作优雅流程,仿佛完全没有被她的冒犯所影响,然后他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顾昔看着他的脸,虽然唇角确实是携了一丝笑意,但是怎么看也不是开玩笑的那种笑啊。她实在不知道真假。
“不过我确实让人模仿你的字迹帮你完整地写了一封家书,”叶之洵说着,示意韦昭把手中的信封递给了她,“这是最保险也最不用废话的报平安问候信。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待会就寄走吧。”不等顾昔说话,又续道,“虽然我对你以客礼相待,但你应该还记得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做客的。”说着看了她一眼,“原本我打算今天让你陪我去个地方,但你可以自己照镜子看一看,你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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