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南侯府却在大喜前夕,出了两件并不怎么喜气的事。
第一件,是老夫人在叶之洵外出之际也外出了,且在去祭拜叶之澜时因为晕眩症发作而不小心摔了一下,虽然皮外伤并不严重,但还是惊动了府里。
至于第二件,便是和受邀和叶之洵一同去围场围猎的西侯宣少景,居然因为坐骑受惊而被摔下了马,摔伤了头,据说当场便血流不止,着实惊到了在场众人。
于是叶之洵匆匆而归。
宣少景被立刻送到了房间休息,顾昔闻讯赶去时,院子里一半是西边的人,一半,是叶之洵派来侍候的南边人。
“小柔,”顾昭华对她说,“叶侯刚去探望他母亲了。你现在身份不比从前,还是等他一道来再进去看侯爷比较好。”
顾昔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那扇门,问道:“他的骑术一向精湛,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顾昭华欲言又止地没有说话,顾昔刚要再问,顾长风便从房里走了出来,见着她,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走上前来。
“他说,”顾长风道,“你若冲着他是旧主前来探病,叶侯才不会为难你。”
她蓦然一顿,心里五味杂陈,他这样耍赖的手段,真是像极了十七岁那年他惹了她生气,却又碍于面子说不出道歉,便假装生病引她关心。
不过转身,却已如百年。
顾昔走进了房门。
宣少景靠坐在床头,额上缠着布带,脸色有些淡淡的苍白感,看上去有些虚弱。她走进来,他便一直望着她,直到她慢慢走近。
沉默了半晌,顾昔终于开口,问道:“侯爷的伤可有大碍?”
宣少景望着她,不说话,却缓缓泛起一抹喜悦的浅笑。
顾昔觉得心口有些发闷,想再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却忽然发现已经无话可说。
但这时,他却开口了。
“我推迟了婚期。”宣少景说,“我这次来,是想接你回去的。”
为了别人伤害她,如今又为了她去推迟和别人的婚期。顾昔忽然有些想笑。
“侯爷何必这样让我难堪。”她说,“你这样做,我半点也不觉得感动。”
他眸中透出落寞,声音有些轻:“我娶阿蓝有我的理由,但我的正室夫人之位一直给你留着。你可以恨我,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叶之洵那个人,是不会对你用真心的,我不愿看见你为他哭。”
“何谓真心?”顾昔不由问出口,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感到迷惘。“是许诺后再用身不由己来打破誓言?那么我要它来做什么?叶侯对我,向来坦诚,不会让我错付真心。”
“错付真心……”宣少景有些发愣地看着她,“你对我,已是失望至此?”
顾昔沉默了须臾,说道:“我想,已没有失望了吧。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看着他,说道,“我只是早已接受了,接受了如今的自己。”
宣少景闭上眼,声音越发低沉:“可是你听见我受伤了,还是赶来了。”
“是啊。”她叹了口气,“原本我与侯爷之间便不止男女之情,你受了伤,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他倏然睁开眼,水气弥漫,眼角落下泪来。但他仍一动不动看着她,良久。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骗你来才故意摔下马的。”他说,“我只是看见叶之洵,想起你,才走了神。但摔下去时我竟然在想,也好,这样你就能来看我了。”
顾昔忽然有些想哭,她连忙背过了身:“长柔不便在此久留,先行告辞了。侯爷请保重身体。”
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
***
顾昔走出院门,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身又看了一眼这些熟悉的人,还有这她才刚刚开始熟悉的四周。
心上又是一阵酸涩。
直到顾昭华提醒她,应去幽檀别院见见夙夫人,再和叶之洵说一声她来过宣少景这里的事,以免他从旁人口中知晓反倒不好。
她点点头,立刻便去了。
一路快走来到幽檀别院月门外,她一眼便看见候在外面的韦昭,于是上前问道:“侯爷在里面和老夫人说话吗?”
韦昭嗯了一声,却又对她道:“夫人,方才……侯爷看见你去宣侯那里了。”
顾昔一怔,心说看来还真的马上进去示示好才是。于是对韦昭说了句谢谢之后,毫不停留地马上进了院子。
她来到夙夫人房门外,刚要敲门,里面便忽然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夙夫人颤抖的声音随即响起,“难道为娘的想去拜祭一下自己的儿子都不行么?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之洵的声音不疾不徐:“孩儿早已说过了,是母亲等不及而已。这一伤,孩儿又怎敢再轻易让母亲登高?若只由着母亲使性子,只怕旁人要说是孩儿的不孝了。”
或许是又急又气,夙夫人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稍稍稳住了气息,看着面前这个正负手站在帷幔下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之洵,你忘记了你哥哥从前对你有多好么?他连世子之位都让给了你啊……”
“是让给了我,还是根本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叶之洵淡淡一笑,“母亲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夙夫人脸色一白,整个人骤然僵住。
但叶之洵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携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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