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侍女倒是反应飞快地冲着座榻上的人立刻行了个礼,“王妃让婢子带洛女傅到书斋选一些书画带去青竹宴。”
兰雍“嗯”了一声,垂眸继续看自己面前的棋局,随口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侍女便应着退出了门外。
完全没被正眼搭理一下的顾微雪感觉这会有点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犹豫,已就那么迟钝了半晌。
兰雍感觉到她没什么动静,于是抬头向她看来,似不解地淡声问了句:“你不是找书么?”
“哦……”她连忙把略忐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一边往书架边走,一边又觉得还是应该正儿八经和他打个招呼,但此刻好像又已经错过了应该行礼问安的时机,她迟疑了一瞬后,向他笑了笑:“先前听说王爷去了军营,下官还以为您不在府中呢。”
兰雍刚把茶杯拿起来的动作顿了一顿,抬眸看着她,眉梢微挑,似笑道:“你这意思,好像我出了门就不能回来了?”
顾微雪忙道:“下官没这个意思,那我就打扰王爷了。”还是少和这九窍狐狸掰扯为妙。她心里这么想着,立马背了身往书架上找东西去了。
兰雍坐在位置上静静看了她背影须臾,忽然说道:“身子都养好了么?”
她有些意外地一顿,回过身来冲他微一颔首:“都好了,谢王爷挂怀。”
他也没多说什么,重又低头看自己面前的黑白子,却又一边问道:“会下棋么?”
她自然要谦虚一些:“会一些。”
“过来。”他眸也未抬地简单说了这两个字,却已经在收拾棋盘上的残局,将棋子分拣着丢回了各自的棋篓。
顾微雪也不傻,自然听得懂他这多半是要让自己陪着下一盘的意思,但她心里对他已然有了认知,觉得如兰雍这种人做每件看似莫名其妙的事其实都不是随便做做的。
所以她有些防着他。
“你执黑吧。”她还未就座,他已分好了先后手。
她便在他面前坐下,伸指从棋篓中拈起了一枚黑子,然后思忖了一下后放在了东南角。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你来我往地下了数子,书斋里很安静,除了从窗外传来的鸟鸣声,便只有玉石棋子相碰的清脆之音。
“你的心境倒是挺平和。”兰雍忽然开口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必定是杀气满满。”
他说着,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边勾着抹似含戏谑的笑意。
顾微雪一怔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倒也确实有些失笑。
“怎么会呢,”她说,“能与王爷这样下一盘棋,纵有损失,下官终归是益大于损的,并不亏。”她说的,自然是此棋局非彼棋局。
兰雍淡笑着又落下一枚白子,似言指面前这盘开局:“是么?眼前风势未显,你有何益可受?”
“下官数日前曾听陛下讲过一个故事,”顾微雪回以一子,微笑道,“才知原来宫学女傅是不经公开考核的,若非才学声名在外足可引人师之,便是要经内部引荐了。”
兰雍垂眸看着棋盘上的走势,把玩着指间的棋子,淡淡道:“哦?那这故事是怎么样的?”
与他这般依然闲适随意的姿态不同,顾微雪沉吟半晌,端坐了身子看着他,默了默,终究是没有压抑住这些时日以来的好奇心。
“那故事里的公子当日对民女所说的两个要求,其实是早已料到了之后的情况,是么?”她问道。
兰雍抬起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不置可否地一笑:“听故事的那个人好像是你。”
顾微雪其实是个对氛围很敏感的人。若此刻兰雍身上散发出不善的气息,她必然会就此遏制住还未说出口的话,就像她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不曾提起过一样。
但她感觉得到,他很平和,只是在等着她往下说而已。
于是她便说了。
“是。”她了然地笑了笑,也恢复了先前自然的状态,伸手重新拈起棋子开始忖着放哪里,“以下官的愚见,那位公子并不像其他人所说的栽了跟头,相反,他做了一件于己于民都很有益的事。至于被他当做棋子的那个民女,虽被他利用了,但他也早已为她留了生路,也把当初许下的承诺算在了最后一步借他人之手兑现。”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也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了手中的黑子。
兰雍却凝眸看了她良久,神情中没什么特别,只是这么静静看着她。
顾微雪见他迟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便复又看向了他。
书斋里燃着气味很清雅的香,窗外有风潜入,吹散了香气融在风中,幽幽袅袅。
片刻后,兰雍收了目光,语气中似无波无澜地说了句:“那民女为何信他?”
声音有些轻,顾微雪竟一时没有听得分明:“嗯?”
“他害她受刑丢了半条命,”他说,“她为何还肯信他所言,果真不对任何人吐露半分实情?”
顾微雪又放下一子招架白子攻势,一边很坦诚地回道:“我想是因为她会些识人相面之术,所以信得过那公子的妻子,却信不过旁人。”
兰雍似是没料到答案竟是如此,微怔之后不觉一笑,仿佛不以为意又似含轻嘲:“原来她还会这些市井手段。”
顾微雪眉毛挑了挑,也不跟他计较,只道:“市井手段也并非都是骗术,就如同扶风城顾氏一族,相卦双术的家学更是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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