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谁?”
宫水俊树问出了一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此刻他被人扯住了领带,而最让他无法相信的是,扯着领带的是只有外表看上去像他女儿的人。
这真的是三叶吗?毋庸置疑,直觉告诉俊树面前的人绝不是三叶。这种直觉让他后背发寒,面色惨白。
此人不是三叶。
那是拥有三叶形体的什么东西。
这不是什么修辞手法,完完全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俊树并不觉得这只是眼前的人变了。
而是坚信来找他的人假冒成了他的女儿——宫水三叶。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因为太疲劳,整个人犯迷糊了吗?诸如此类的常识性判断都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了。难道是错觉?然而,这种想法也如细微的泡沫一般无力地沉入了意识的汪洋之中。因为宫水俊树已经得出了毋庸置疑的结论:眼前的并不是我的女儿,而是化身为她的什么东西。
这种直觉让他感到战栗,精神机能几乎完全停止。他正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
宫水俊树在镇政府的镇长办公室里浏览道路铺设项目的相关文件时,秘书突然走进来,说“您的女儿三叶小姐想见您”。那时窗外一片明亮,离傍晚还有一些时间。
据秘书所说,三叶似乎相当焦急,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俊树没办法,只好空出五分钟的会面时间。三叶真是胡来,没有事先打招呼就突然闯进镇政府,秘书居然也这么由着她。
在这种事上,俊树再次感受到宫水一族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影响力,不由得有些不快。
敲门声再度响起。三叶走进来后,秘书便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何时她剪短了自己的一头长发,现在是波波头的发型。
难道是过来让我称赞新发型的吗?
俊树本想如此出言讽刺,但这样未免太缺乏大人的气度,于是他还是忍住了。
不知为何,每次面对三叶,他都会产生一种犯孩子气的冲动,容易说出真心话来。
宫水家的女人总有这样的魔性,让他感到不安。
他想成为政治家,就是为了将这座小镇从这份不安中解放出来,所以他才会离开两个女儿,努力爬到这个位置。
三叶的到来让他觉得不快。
她应该又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吧,俊树心想。而事实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三叶说再过几个小时,彗星就会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会落在这座小镇上。她希望俊树赶紧安排附近的居民避难。如果不赶快采取措施,将会有五百人死于非命。
真有趣,但俊树笑不出来。
他对天文并无兴趣,不过听到手下的职员提及过,说是某颗周期为一千二百年的彗星今天会抵达近地点。
恐怕这丫头是在电视上看到了相关报道,凭借丰富的想象力联想到了那些好莱坞电影里的情节,结果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明明醒着却梦话连篇,俊树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受不了宫水家的女人这种做白日梦的毛病。
“胡言乱语难道也是宫水家的遗传吗?”
俊树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你生病了。”他如此断言道,准备拨打某家熟识医院的急救电话。就在他拿起听筒按电话号码的时候,三叶迅速逼近而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时,对方已经隔着桌子用力扯住了他的领带。女儿那盛满怒火的眼眸近在眼前,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咦”的一声。冲击感从他的大脑传到心脏,随后他才理解到这股冲击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此之前,他丝毫没有怀疑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儿。
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无论是行为模式还是走路的姿势,都和三叶大相径庭。
俊树靠在皮椅上,松开领带。
他用手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大脑依旧有些麻痹。
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
面对恐惧的时候,我居然这么脆弱?
刚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面对这些问题,他的大脑完全理不出头绪。
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呼吸,浑身的肌肉变得僵硬。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完全缓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撞邪吗?
宫水俊树以前是一位民俗学者,也就是研究此类现象的专家。之前涉及某些研究课题时,他也曾查阅过相关文献,收集过经历撞邪的人的内容讲述。他还有同行是专门研究这一领域的。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亲身体会到这样的事。
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瞬间他似乎陷入沉睡。
曾经的民俗学者,后来的神职人员,如今成为一个偏远小镇自治体的一把手。他的人生轨迹还真是充满意外。
头一回遇见妻子时,他还是一个研究人员。
他并不觉得怀念,也生不出什么感慨。
感慨这种东西太过廉价,所以俊树将它冰封在体内,绝不轻易示人。
——不妙。
我得赶紧睁开眼睛。
要是我继续紧闭双眼,回忆便会苏醒。
可他的眼睑一动不动,就这样跌进了记忆的深渊之中。
2
大约二十年前。
爬上鸟居前的石阶后,沟口俊树来到前殿前方的庭院之中,看见一群参拜者正在咏颂祝词,架势像模像样。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在神社境内绕了一圈。这不是一座值得大书特书的大神社,但规模也不算小。地方小城镇常有这种神社,可以视作当地的地标。只是这座糸守镇的人口未免过稀,别说城镇了,这里算不算镇都要打个问号。硬要说的话,糸守镇更像一座稍大的村落。如此偏远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一座气派的神社,这让俊树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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