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里那股子怪异的感觉,白穆林环顾四周,而后说:“大家也不用猜,我和如秀的事,今日我便一五一十说清楚,免得大家猜来猜去,再将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如秀十四那年我和她好上的,那时我年纪也不大,两人都有些孩子心性,有回吵了架谁也不理谁。当时我家里在给我相看媳妇儿,我那时在气头上就答应了,后来也想着退亲,听说沈家和张家在说亲,如秀答应嫁给阿淮,我就知这事儿没有回头的余地,于是娶了秀岐。”
“娶了媳妇儿后我一直没和如秀见过,一门心思和秀岐好好过日子,后来听说谢婶上沈家退亲了,我偷偷见过如秀一面,听她说要嫁去稻香村,我也就没纠缠。现在她和离在家,我心里还是放不下,想着当年要不是我任性,也不会害她经历这些,于是便经常上张家帮忙,一来二去的,我忍不住动了歪心思,和如秀有了首尾……”
他忍不住又看了孙秀岐一眼,满目愧疚:“我心里有她,就是没有今天这些事,我也会把她娶进门,千错万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害了她,害了秀岐。”
白穆林一番话说得清楚坦荡,围观的男人听了,觉着情有可原,到底这世道允许三妻四妾,他虽做事不够妥帖,最后还是把责任全担了。
女人们却是白眼不断,愈发同情可怜的孙秀岐。
孙秀岐本人却没多大反应,迈着沉稳的步子,将放妻书递到白穆林面前,小炯儿立时递上蘸好墨汁的毛笔,她平静道:“签吧。”
白家婶子哭着就要来劝:“秀岐啊……”被福大娘和钱氏拉住。
白里正自知是白家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沉默地看着白穆林接过纸笔,微微颤抖着手在放妻书上签了大名。
阿罗给张如秀开了两副安胎药,张如秀在小炕上躺了没多久就醒了,哪有脸在这里多呆一时半刻,叫上谢寡妇匆匆归家去。
白穆林不放心,送了母女俩回去。
闹剧收场,各人回到酒席上,继续吃饭喝酒。有了这一出,饭桌上比开始热闹得多。
白家人只觉丢尽了脸面,和沈老爷子说了几句道贺的话,冷着脸回家去了。
阿罗和沈湘陪着孙秀岐回白家收拾东西,孙秀岐东西不多,两张包袱皮就装完了,另带了两张陪嫁的被褥。其他东西要么送给弟妹高连香和婆婆,实在破旧的就扔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那屋里再找不到半点她生活过的痕迹,就连她洗脸用的布巾子都收走了。
白家婶子哭成了核桃眼,见劝不住儿媳妇,便在院子里扯了嗓子骂大儿子。他媳妇儿都要走了,他还放不下那小浪蹄子,简直黑了心肝,烂了肠肉。
孙秀岐只作没听见,公婆现在为她说话,那是觉得对不住她,记着她这几年的好。日后张如秀进了门,生下孙子,定然会反过来劝她家和万事兴。四年没生下一儿半女,要说白家人心里没有丁点不满,孙秀岐是不信的。
所以今天在沈家,一听到张如秀怀孕的消息,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白家。现在离开,村里人尚觉得她心气高,是个敢爱敢恨的,能高看她一眼。等以后熬不住了再走,只怕别人要说她肚量小,容不得人。
说来倒多亏了谢寡妇把事情闹大,不然她哪能这么干脆拿到放妻书。
孙秀岐走出房门,看着白家敞开的大门,忽然想起她进白家大门的那天。十七岁的白穆林牵着她跨过那道门槛,她紧张地差点绊倒,他就扶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轻轻和她保证:“别怕,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她信了,信了整整四年。
她甚至毫无防备地任由张如秀接近,听张如秀不经意般问起白穆林的喜好,她还傻乎乎地全告诉他了。
她从没想过张如秀和白穆林有过那样的往事,她嫁过来以后,听人提起张秀才的闺女,只听到过两个和她有关的男人名字。一个是定亲又退亲的沈淮,一个是她以前的相公段安。
谢寡妇找阿罗说张如秀在婆家过得不好是因为心里记着旁人时,她就在旁边,甚而十分同情阿罗。没成想,那个叫张如秀惦记的人,竟是她的男人。好巧不巧,她的男人也惦记着张如秀。
白穆林说她抢了张如秀的位置,直到今天他和盘托出,孙秀岐才彻底明白他的意思。
多混蛋的一个人啊。
他们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竟还要怪她和段安两个不知情的人介入了他们真挚的感情。
孙秀岐嘴角的笑透出一丝冷意,她反手关上房门,去院里和婆婆告别,又去堂屋给白里正说了一声,跟着阿罗和沈湘走出白家大门。
白穆林刚从张家回来,看见她背着包袱,面上惊讶难掩,掀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孙秀岐淡淡收回眼,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被阿罗拉上马车。
“秀岐……”白穆林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音,沙哑得让人难以分辨。
沈湘一只脚已经踩上马车,听到他还好意思开口喊孙秀岐的名字,扭头睨他一眼,见他痴痴地望着车帘里,一肚子骂人的话憋回去,懒得和他浪费口舌,上车就把帘子重重摔上:“阿清,赶车!”
沈清哦了声,赶车驶离白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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