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卓找来时,阿罗刚刚送走杏林村来的病人,回来看见五皇子表情严肃的站在小药房门口,走过去问:“殿下找我有事?”
荀卓颔首,阿罗便把他请进去,招呼他在看诊的小桌前坐下,自己坐到另一侧:“可是身上不舒服?”
“不是,我来是有几件事想问问阿罗嫂子。”
“嗯,你问。”
荀卓余光一扫,便在桌旁看到那一筐斩魂根:“这个东西,内服除了忌鱼肉,可还有什么忌讳?”
阿罗隐约觉得他问这些和皇后有关,不敢有所隐瞒:“还有一味茶,唤作白雪,与之相冲。”白雪乃茶中圣品,寻常人家接触不到,便当只有鱼肉一样和斩魂根相冲,如是权贵之家,需得多提一句。
恰是他母后最喜爱的茶,荀卓庆幸自己来问了:“可会对身体有损?”
“不超两日,并无大碍。”
“该如何服用,方保万无一失?”
听他这么问,阿罗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哑然失笑:“殿下何不问问,该如何做,才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荀卓一怔,意外道:“嫂子可有办法?”
“还魂草与羌红花相伴相生,药性相合,若以羌红花作引,后用斩魂根,便是华佗在世,也只能断出心悸气弱而亡,除非剖腹验尸,否则无法分辨是斩魂根作祟。”堂堂一国皇后,纵然死因再蹊跷,也不可能剖腹验尸。
“多谢指教。”荀卓感激道,“羌红花和斩魂根,具体该如何服用?”
“羌红花一钱,磨粉。”阿罗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碗,“干食,咽下后喝这样一碗温水,十二时辰后,同样一钱斩魂根,磨粉干食,喝一碗温水。三日内食鱼肉,便会陷入假死,切不能喝白雪,鱼肉假死,白雪丧命。”
荀卓谨记:“食用鱼肉后,多少时辰会陷入假死?”
“十二时辰,期间服用者会感到胸闷气短,呼吸艰难,神志不清。”阿罗提醒道,“这个过程十分痛苦。”
母后痛苦了数十载,又如何惧怕这短短的十二时辰,荀卓苦笑。
阿罗抿唇,忍不住道:“殿下,宫中太医医术精湛,见识广博,虽诊不出,但从娘娘的病症和她所食之物,也许会有所推断。”
她直白点出这药是要用在皇后身上,荀卓也不惊慌,坦然道:“嫂子有所不知,母后多次犯病,病症与此相似,曾有两次险些救不回来,她若去了,旁人只当她是没挺过去,只要做得干净,没人会怀疑。”
阿罗点点头,旋即问道:“可是离了宫,娘娘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总有她的容身之处。”
阿罗突然想起件事:“娘娘与殿下此番出宫,陛下可曾派人跟来?”
荀卓知她担心什么,安抚道:“他们躲在暗处,只负责护卫我与母后的安危,我们的谈话他们不会知晓,嫂子不必担心,即便此计不通,我也定不会将您与沈家牵连进来。”
眼前的少年才满十五,阿罗却觉得他不是在说空话,心落下来,将人送出去,心平气和地继续手头的事。仿佛刚才只是接待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病人,所谈的一切也都寻常不过。
小药房里逐渐热闹起来,除了李郎中和孙秀岐,何小郎中也加入进来。
何小郎中全名何庭方,年十八,比阿罗小几个月,与阿罗一样自幼学医,十三岁父母双亡便颠沛流离,靠给人看病治伤为生,一年半前在大兴村扎了根。现在拜了阿罗为师,便暂住在沈家,日后想搬离再作打算。
端看何庭方写的一手好字,和通身谦谦君子的气度,阿罗就觉此人家里没出事前应该是个公子哥,只是时过境迁,他不愿说,她也不必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心去提他人的伤心往事。
既来之,则安之。
既留之,则任之。
何庭方似乎察觉到她们有意避开他家里的事不问,心里感激,再看阿罗连家传的医典都毫不避讳地拿出来指点他们,更是动容,学起来愈发下苦功夫。
他也不怀疑阿罗的水平,在大兴村住了一年半,这位阿罗姑娘的名号是响当当的。后来亲眼看着她给丹朱下针,找穴又快又准,手稳得不得了,心里立时有了高下,心甘情愿喊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子一声师父。来到东溪村,看到年过四十的李郎中也和阿罗学医,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没做错。
留在沈家,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还能习得孙太医的独门绝技,对他来说简直像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
只眼看着丹儿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中不免生出些惆怅和不舍。丹儿也黏他,除了睡觉几乎时时陪伴在他左右。
父母离世后,他孤苦无依,四处漂泊,这半年身边有个听话黏人的小姑娘陪着,倒不像从前那般孤寂。他也想过随她去京城,犹豫再三,终究断了这条路。
丹儿身份不一般,她是侯府的小姐,他跟她回府后,当以何种身份自处?这是其一。
他认识丹儿时,她已经不记得过往,心智略有衰退,若她今后找回记忆,变成一个陌生的丹儿,他该如何面对?这是其二。
丹儿有亲人照顾,他自是放心的。如今他在沈家有人作陪,离了丹儿也不觉孤单,分开后可能会有一段时日难以适应,终归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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