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缓缓从海平线升起，第一缕光线洒在深蓝色的海面，顷刻间覆灭的黑暗迎来让人向往的光明。
冰冷的礁石上，两个人影面朝大海而坐，周身被洒上细碎晨光。
阿发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耳畔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
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安阳圈在怀里。
安阳下巴垫在他肩上，紧了紧圈着他腰间的手，卷卷的发梢被海风吹得微扬。
“嗯。”唱了一晚上歌儿的喉咙异常干涩。
“日出真美啊。”温暖的晨光搭在他们身上，安阳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发看着已经露出大半个头的初阳，浑身放松地靠在安阳怀里，轻声回道：“嗯，真美。”
安阳在他脖颈处亲密地蹭了蹭，没有再说话。
日出到底有多美，安阳形容不上来，但他觉得，这应该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太阳，和二十年来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今天的太阳应该是太阳中的王子。
他抱紧怀中的人鱼王子，看着半空中的太阳王子。
太阳王子下午便会消失，而他的人鱼王子明天也会消失。
美丽的事物让人迷恋，不舍，并且念念不忘。
礁石堆位置偏僻，还危险，少有人会来往此处。
最高最大的礁石上，落下了两双拖鞋，当怒潮袭来，瞬间便把那遗留的东西卷入深海之中。
安阳和阿发赤着脚走在沙滩上，他们周围还有不少早起遛弯的人。
安阳踢了一脚海水，当水珠四溅，他抬起自己的脚丫子，对阿发晃了晃：“看，大脚丫。”
阿发也抬起自己的脚和他挨在一起，一比之下，安阳顿时得意洋洋：“小脚丫。”
阿发回击：“狗爪子。”
安阳不甘示弱：“猫爪子。”
阿发踢了他一jio。
安阳夹住他的脚趾：“叔叔的脚怎么这么小。”
“不小。”
“跟我一比就是小。”
“是你的脚太大。”
两人说着毫无营养的话题。
安阳往前跑了两步，腿一抬，朝着海水猛地踢了一脚，溅起来的海水顿时把阿发半干的衣服淋了个透湿。
阿发呵了声，也朝着海水踹了一脚。
安阳回一脚。
阿发再回一脚。
再回。
继续回。
最后两人都湿透了。
回别墅冲了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就沉默着开始收拾行李。
安阳没有行李需要收拾，他盘膝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叔叔的背影。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来时就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和需要随身携带的证件，其他东西都放在酒店里，没几分钟阿发就收拾妥当。
他放下包转身。
安阳对着笑了笑，没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从回到别墅后就没有再交流过。
当然不是冷战，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迫近的分别就像一根刺，让安阳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如鲠在喉。
他们隔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的沉默气息让他们相对无言。
没有人把结束挂在嘴边，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就要结束了。
明天过后，这场或许还算得上美好的旅程就要画上终点，那些让人心软的撒娇，那些内心窃窃的喜欢，那些脖颈交缠的亲密无间，都在逼近的时间里变得无所遁形，慌乱冲撞，最后撞得晕头转向，便变成了现在这般，呆呆闷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头晕脑胀，鼻尖泛酸。
安阳张开双臂，无声地看着阿发。
阿发走到他面前，把他拥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头上的温度实在让人眷恋，安阳闭着眼轻轻地叫道：“叔叔。”
“嗯。”阿发柔声回应。
安阳咬了咬唇，过了半晌，才小声问道：“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阿发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回答。
安阳会问出这种问题他其实并不意外，他毕竟比安阳年长不少，经历得也多，安阳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即便这张白纸上画满了恶劣的痕迹，却也简单易懂。
简单易懂的安阳，又能藏得住什么呢。
他的不舍，他的茫然，他不懂的东西，他都看得明白。看得明白，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朝夕相伴半个月，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是睡在身边的人。
要说他心中对安阳毫无所感，那是骗人的，连他都觉得时间未免过得太快，更何况安阳呢。
安阳还年轻，即便心中对他有了几分朦胧好感，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时间一长，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便会转身忘得干干净净。
一个寒假里的艳遇，在往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又算的了什么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次人生经历罢了。
他们之间，只能到此了。
安阳鼓足了半天勇气才问出来的话始终没能等来一个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失落还是庆幸。
冲动之下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他应该松一口气才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想要什么回答。
他觉得有点丢脸，感觉自己是上赶着自作多情，搞得多舍不得似的。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就随便问问，叔叔你千万别当真啊。”
阿发一笑：“怎么会。”
安阳心里又闷闷的，想说那假如是真的呢，可到底也没好意思开口。
真开口了，那就真的坐实了舍不得，那就真的太丢脸了。
他不想在叔叔面前丢脸，更不想让他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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