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
安阳从电影院出来就喊困，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倒在床上。
“去洗澡。”阿发眉头微皱，看着连衣服都没换就缩在床上不动的安阳。
“我困。”安阳抱着被子，背对着他。
阿发扯了他两下，安阳纹丝不动。
“洗了再睡。”
“我不。”
阿发不知道安阳又在闹什么别扭，这一天闹的别扭都快赶上这半个月的，见怎么都叫不起来，也就随他了。
他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等浴室里响起水声，瘫在床上的安阳才转了个身，对着床边儿那个拉开的行李箱。
房间很乱，他的东西随处可见，叔叔的东西却全部收拾地整整齐齐放在行李箱里。
行李箱很大，里面的东西却很少，空荡荡就放着几套换洗衣服。
安阳翻身下床，走到行李箱面前蹲下。
他挠了挠脸，偏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伸手去扒拉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小心翻开，翻到底层，看见了放在最下面的灰色内裤。
好歹一起睡了半个月，叔叔的几件贴身衣物他都曾亲手脱过，手上这条自然也不例外。
安阳摸了摸下巴，盯着盯着眼神就有点不对了，二话不说开始脱裤子。
阿发头上搭着一条毛巾，裹夹着一身水雾拧开浴室门。
他随手擦了擦滴水的头发，把毛巾丢到一旁，见安阳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来时就拿了几套衣服，两本随身携带的书，今天换下的衣服直接叠好放进收纳袋，三两下便归纳好了。
拉上行李箱的拉链，阿发把箱子推到角落，扯掉身上的浴巾，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安阳翻了个身，直接滚进了他怀里，手臂虚搭在他腰上。
阿发还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低头一看，怀里的男孩儿睡得正香。
他反手关了灯，明亮的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不过转瞬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他一睡着，他怀里的安阳就睁开了眼，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看了半晌后，仰起脖子，轻轻地在那光洁的下巴印上一个吻。
阿发醒来时天还未亮，天空一片暗沉。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轻轻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取下来，轻手轻脚下了床。
穿衣服，洗漱，整理面容，偌大的房间里，一片寂静无声。
片刻后，穿戴整齐的阿发拿过一旁的大衣搭在手臂上，拉着行李箱就朝着门口走去。
行李箱的车轱辘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走到玄关，正要开门时，阿发忽地顿住。
几秒后，他折身回了房间，站在床头看着熟睡的男孩儿。
睡眠状态下的安阳天真又乖巧，对着这张面容，少有人能生的起气来。
他睡得香甜，阿发也无心叫醒他。
这段意外的关系虽然开局并非他所愿，但他享受了过程，而这充实的十五天，都是安阳带来的。
阿发低头，在那微张的唇上落下一吻。
“再见，阳阳。”
大门一开一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在前台办理完退房手续，阿发沉吟了数秒，然后对工作人员说：“如果今天有一个男孩儿来问我的入住信息，你就告诉他。”
工作人员：“您是说名字吗？”
阿发点头。
“那如果是明天来问的呢？”
“他若要问，只会是今天。”
工作人员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但既然是客人自己允许的，这就不算私自泄露信息了。于是她笑着点头：“好的先生。”
阿发朝她微微颔首道了谢，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
安阳曾无数次问过他的名字，他虽然并不认为有何不可说，但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个“阿发”这个称呼，也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所以直到今天，安阳都只是叫他阿发叔叔。
一旦回答了某些东西就好像会牵扯出连贯的尘封往事，他疲于应付安阳接二连三的问题，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
至于离开前交代的话，也只是基于他对安阳的些许了解从而推测，如果安阳有心想知道，他也想给这段关系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候机室里，阿发拿出关了半个月的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当飞机冲上云霄，如小鸟般大小的飞机从酒店上空飞过，酣眠中的安阳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
他的手臂下意识就往旁边伸，以往一捞一个准，今天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他困倦的眼一下子就清醒了。
安阳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眼睛再次闭上，左手抓着冰凉的床单，右手搭在紧闭的眼帘上。
偌大的房间静得吓人，也空荡得吓人。
走了，叔叔走了。
明明说好不会不告而别，可他还是不告而别了。
安阳紧紧抓着洁白的床单，手背上青筋鼓动，双眼又酸又涩。
他想象过无数种分别的场景，唯独没有这一种。醒来后身边只剩下冰凉的空气，没有哪一种设想能比现在这样更糟糕，糟糕得他简直想哭。
手臂狠狠在眼皮上来回抹了两下，然后冷着脸从床上起来，鞋也不想穿，就这么赤脚走到落地窗前，低头看看人来车往的地面，又抬头看看空无一物的天空。
安阳也不知道自己想看见什么，站在高处，他当然什么都看得到，如蚂蚁般大小的人，仿佛触手可及的天，但他又什么都看不了，最后他只能迈着无力的双腿走到床沿，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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