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非要从朕和他之间选择一个立场？你为什么不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想？”他说道。
“我的角度？”她思考着，“我的角度！”
他含笑着摇摇头，心想：她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过了片刻，他问：“怎么，还没想清楚吗？你劝他不要逼宫，难道就没有一个立场吗？”
“他，他没有逼宫！”她为晋王辩解道。
“是逼宫，还是什么，咱们心里都清楚！好了，你想清楚怎么说了吗？”
“臣妾，臣妾以为，皇上是天子，其它人都是您的臣子。所以，皇上没必要卷入臣子的斗争！不管是谁，只要他是支持新政，皇上都可以用他。但是，就比方是一条船，如果船上所有人都只看前面的一个方向，看不到周围的话，很容易就会撞上礁石；如果一个朝堂上发出的都是一个声音，没有不同的意见的话，朝纲也会偏废！”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啊！”他叹道。
“正是！臣妾以为新政对于国家的昌盛和百姓的富裕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不推行新政，我朝国力就会衰退；但是，这并不是说新政就一点缺陷都没有。支持的人就只看到它的好，反对的人就只看到它的坏。皇上统御四方，谁的意见都会到您这里，该怎样对待，臣妾相信，皇上您心里会有一个主意！纵观满朝上下，支持的人占了上风。可是，为什么支持，难道他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吗？那反对的人又为什么反对，难道就只是自己的利益吗？具体怎样，臣妾也说不清楚，只是，就是皇上您说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些话，这个女子，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王爷这件事，臣妾也是同样的看法。王爷是皇上您的一个威胁，这话不假；可是您不能只看到这个，而看不见王爷的才干！皇上用王爷，心里不安，若是弃之不用，也是不安，皇上您也矛盾！”
他时而盯着棋局，时而抬眼看着她。
“至于，至于到底该怎样，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她低下头。
他沉吟片刻，才慢慢地说：“你说的这些，朕知道。凡事不能只看一面，这是没错，可是，如今的情形之下，如果连朕都摇摆不定、不能坚定信念的话，新政是无法走下去的！这世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做一件事的时候，有人得利，有人受损，不可能照顾到每个人。所以，就只有在为国家争取到最大利益的情况之下，尽量照顾各方的要求。”他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盯着棋局，“想要成就大事，特别是想要做一件有功于千秋的事，朝廷上下必须齐心协力！否则，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所以，朕不想听到任何反对新政的意见，不想被人掣肘！”
她不说话了，继续下棋。
“怎么？你怎么不吭声了？”他问。
“臣妾，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刚才那番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替什么人说的？”
“是臣妾自己的想法！”
“哦！”他落子，“那你为什么会说这些？你可知许多话说出来是欺君啊！”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手中把玩着棋子。
“臣妾，臣妾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她也盯着他。
两人对视一会儿，他笑道：“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好，好，虽然你说的有些话，朕听着不舒服，但是，朕喜欢你的率直！”话音刚落，他张开的口没法合上，愣愣得望着她，她也呆住了。
他微微笑道：“想要这样率真的活着，可是很难的！”
“谢皇上教诲！”她低头道。
“不过呢，”他继续说，“你这个人，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本心。可这世上多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之辈。所以，朕喜欢和你下棋！”他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对上她的双眸。
她恢复平静：“谢皇上夸奖！”
“只是，别人都是带着伪装在活，你这样太真，容易伤到自己！特别是在这宫廷里！”
“是！谢皇上提醒！”
“你要是憋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和朕说说，朕，朕不会害你！”他竟有些吞吞吐吐，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涌，赶快别过脸。
她感觉到这种有些尴尬的气氛，想要改变一下，就露出她招牌式的笑容，说道：“那，臣妾就谢皇上的恩典了？”他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多年以前初见的笑容，如此纯粹的笑容，如同清晨的阳光，教人感到惬意，又仿佛是拂面而来的春风，如此温暖！他先是一愣，却又呆呆地望着她，有些沉醉……
语诗进宫快一个月了，她在宫里又认识了很多人，这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毕竟以前在晋王府，即便是自己对自己说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心中总是笼罩着深深的阴霾。
自从那次在皇上面前救了那一帮太医，太医院的人都对她很客气，还有那个名叫柳惠之的左院判，年纪轻轻的，也就30岁左右，在那帮很正统的太医里头，他是个另类。很多人说因为他是太后的外甥，镇国公的二儿子，否则就他这个资质是绝不可能做到太医院二把手的。话虽是这么说，语诗和他接触比较多，觉得他还是很有水平的。他是本朝最年轻的院判，而且当年他入太医院时也是以第一名考进来的，就这些已经足够让语诗对他刮目相看了。各宫娘娘都很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天生就长了一副迷死人的相貌——虽然也很男子气，而且，他对人态度亲切，从不仗着自己和太后的关系目中无人。他指导语诗对太后的理疗，有空时，语诗还会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他也是倾囊相授。肖贵妃却对语诗说：“惠之在对付女人方面经验十足！”后来她才听说他时常出入青楼妓坊，家中也没有娶妻，虽说有着殷实的背景和姣好的面容，好人家的女儿还是不敢嫁他的——他可以说是“艳名远播”！对于别人的这些评价，语诗也只是将信将疑，毕竟对她而言，柳惠之是个并不相关的人。他的风评与自己毫无关系，完全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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