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再无云新
李元春转头，望着三月。
三月亦看着她，嘴角边带着浅浅的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带着一抹戏谑。
看着，她们果真是一对好主仆呢，彼此都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劲了。
李元春没作声，在三月遂不及防之时，伸出手，扯了下三月，将三月扯在自己身前。她压低着声音，确保路过的下人没有听见她的话，缓缓地说道。
“三月，这个崔公子实际上是不是有另有其人呢？”
三月突然被李元春这般作态惊到，过了些时候，才缓过劲来。三月睁着一双眸子，瞅着自己的主子，幽幽说道。
“主子，你的动作真是……不太雅观。”
李元春不得不白了三月一眼，松开了她。二人徐步走回属于自己的那个全府最偏僻的院落而去。那里，才是合适她们肆无忌惮谈天说地的地方。
李元春在心底暗暗合计了一番，决定明日与三月出府去瞧个究竟，给自己解个惑。真真应了世人所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人生大事，本来就该精打细算，虽然嫁娶不由己，但看清楚对方的面目还是有必要的。
李元春虽然不甘心就此嫁给自己上辈子的仇人，但困在李府里，用着李元春的身体，总得为李元春干好这件事。
打自她在李元春身体里苏醒，她便对李元春这人怀有深深的愧疚。人非她所害，但她占据了李元春的肉身，说不定李元春的游魂在某处看着她。她的所作所为还是得为李元春考虑的。
是夜——
李元春从噩梦中香汗淋淋地醒来。
李元春睁着一双眸子，惊恐地看了看四周。
床帐垂下，屋里的灯已熄灭了，窗外的明月柔光照入，徐徐铺洒了屋内的半块地板。屋里一片寂静，李元春甚至耳边还能听见窗外夜风徐徐吹拂过树梢所发出的细碎声响。
她不像其他的主子，喜好屋里留人陪于身侧。十年前那一晚后，她便惯了自己独自安睡，免得总担心有天被床侧之人所暗算。
此刻，偌大宽敞的屋里只有李元春一人的气息，三月早已被她赶回了自己的屋子去睡觉了。
李元春伸手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喉咙干渴。她直接赤着足，下了床榻，绕过屏风直接走到了厅里。拿起了圆桌上的冷茶，仰头一饮而尽。腹中入了冷水，跌宕起伏的心境方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李元春暗自回想。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了噩梦。梦里都是自己那张李云新的脸。自从遇见了与崔皓宸相似的崔钰之后，她做噩梦的机会便变得频繁了。
真是糟糕呢。
李元春踱步回床前，拉开了窗子。黑色天际之上，一轮皎洁明月高高挂着。李元春托着下巴，已无心入睡。
第二日，天一亮，三月端着木盆，打着洗脸水，先是敲了敲李元春的房门。里边没有应声，三月等了会儿，才喊道。
“主子，三月进来了。”
说罢，三月便再无忌惮，略微用力便推开了房门。
三月按照往日的习惯，一一放好了木盆，将脸巾齐齐地放在一旁的木架上挂着，好方便李元春拿着。做完这一系列的事，三月便转过身，朝床榻而去。
“主子，天都亮，该到时辰用早膳了。起晚了，等下恐怕招人说闲话了。”
三月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床帐。
然而，这次，三月一贯平静的脸色突然大变。
她伸手扯开了床榻上盖着的绯色绣花勾金丝锦被，里面却没有李元春的人，只有一个枕头横放着。
居然使了障眼法。
三月觉得头疼了。
三月深深地洗了一口气，转过身，仔细地观察着四周之物。在看清了一切后，三月这才不急不慌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大街上——
李元春穿着一身最不起眼的素色衣衫，连胭脂都没有涂，素着一张脸，身下的腿一直没有停过。她的眼睛在四处张望着。
这个时候，街上的早市开始了。人潮十分地多，摩肩擦踵，人山人海，这两个词都不足以恰当地形容此刻李元春被人群围困在其中的情形。
天微微亮，许多平民百姓便从家里赶到卞安城这里，叫卖自家种的口粮或者是自家编织的手艺。街上的饭馆，卖馒头粥的摊子也开了，叫卖声等吵杂声，彼此纠缠在一块，一起传入了李元春的耳朵里。
李元春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到街上来了。
她睁着一双眸子，停在大街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眼睛应接不暇，虽然脑子一片混沌，但她的心情却是雀跃的。
这是二十年前的卞安城啊。
没错，真的是二十年前呢。
李元春的眼睛落在卞安城里最有名的酒馆牌匾上。
她作为李云新之时，她曾在这里酩酊大醉过，经常被人扶着回了府，虽然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但下一回她还是依旧来喝个大醉。
上辈子，有过很多不开心的事，但开心的事也不少。
只是，这家有着她过去不开心与开心的回忆的酒馆，却在一场大火后消失个一干二净了。此后，她也再无机会到这大街上来了。
没有知晓，她被独自困在一个阴冷无人烟的地方有多久了。
那个地方，繁华富贵都如一场梦。
这一世，身为李元春，在李府里，虽然每每身边总有三月在，但她总会觉得孤独寂寞。有的时候，她甚至会不由自主、莫名地会陷入一种奇怪的低沉情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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