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翠梅庵，见到妙尘师太立在大殿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一见着我，慌忙迎过来。
我急急问道：“是不是宫里有什么消息了？”
她松了一口气，浅笑又无奈地看着我：“不是宫里有消息，是你这孩子出去那么久也不打声招呼，让我好不担心。”说完，握着我冰凉的手，怜惜道：“快回屋先暖暖，都要冻坏了。”
一路上，妙尘师太拉着我的手，穿过长廊，随我一同回到我的厢房。
冰冷的身子被温暖的炉火慢慢地熏烤，渐渐地回暖。
手握着一盏暖暖的热茶，觉得有种麻木的疼痛。
妙尘师太什么也没有问我，她知道，想说的话，我自己会说。
我在漫长的寒冷中回过神来，看着妙尘师太，询问道：“师太，你说这一路上马车还能行走吗？”
师太凝神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想要驾着马车出去？”看着妙尘师太的神情，其实她知道我要去哪里，只是没有拆穿我的话。
我点头：“是的，要离开这里。”
妙尘师太答道：“不是不可以，只是积雪太深，有一定的难度和风险。”
“那就是可以，今日就离开吧。”我语气平静，将离开两个字说得很轻巧。
妙尘师太看着窗外，又转头对着我说：“天色不早了，且雪还在下着，路上万一遇到什么阻碍，到时天一黑，很麻烦。我估计这雪晚上就会停，你就再多留一夜，明天我遣人送你离去。这样子，可好？”
我不想违妙尘师太的心意，轻轻点头：“好，就依师太，明日再走。”
妙尘师太握紧我的手，关切道：“都想好了吗？”
我微笑：“是的，想好了，此番前去，后会无期，你多保重。”我给了妙尘师太同样的话，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再来了。
“好，只要你决定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当年我亦是这样，决意留在翠梅庵，就再不离开了。”
“是，你珍重。”我看着眼前的她，这个与我有着至亲血缘的人，我要离她而去，从此再不相见。很想问她一些她曾经记得的事，那些在大燕的事，可是终究作罢，因为我不想她再去回忆什么。她已经平静了，我何必去掀起她心中的波澜。
“好，你也珍重。”看得出她有许多的话想对我说，但是同我一样，咽进心里。因为她亦明白，说不说我们内心深处都清楚。我与她算不上高山流水的知音，却胜似。
真的不必再说什么，尽管有不舍，可我们彼此懂得，彼此尊重。
晚课时我去了大殿，与她们一同朝拜佛祖，千盏莲灯照彻了整个殿堂，佛仿佛铸了金身，那光芒刺疼我的双眼。氤氲的檀香在大殿里萦绕，我闭上眼闻着这清净的檀香，感受着这份清宁的禅意。
“佛，我不舍，其实，我心里不舍得这里，不舍得。”我抬头看着佛，激动地说道。
佛微笑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不舍，但是你只能搁下你的不舍，选择那不舍的不舍。”
“不舍的不舍。”我重复一遍，几乎要笑了，佛其实是想让我开心，所谓不舍的不舍，是淳翌，是皇宫。他知道我要离开翠梅庵，去哪里。
佛平和地笑：“既然选择好了，就走下去，无论结局如何，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
我点头：“嗯，我会的。”
“没想到，你这么有慧根的女子，最终真的不属于这里。终究还是为情所累，无法了断一切。”佛叹息，声音里夹杂着几许无奈。
我浅笑：“不是所有有慧根的女子的归宿都在这里。我不会为情而累，我是个冷情的人，我的离开，不是为了情，不是为了义，只是想要离开，因为我不想这样枯寂又平静地过一生。”
佛展眉微笑：“是，人各有志，谁也不能强求谁。离开未必就是不幸，留下也未必就会幸福。”
我看着佛，问道：“佛，其实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结局，是吗？”
佛没有回避，只是点头：“是的，一开始就知道，因为佛无所不知。”
我傲然地看着佛，又问：“你认为命定的事能改变吗？”
佛眼神深邃，回道：“江河无逆转，人事费周旋。命定的事不是不能改变，而是要看你如何去改变，如何去逆转，这其中要付出常人所难及的磨砺与代价。许多时候，就算你付出了代价，到头来，依然什么都不能改变。所以，努力去改变的，也许只有过程，想要改变结局，实在太难。”
“佛，你呢？你可以改变吗？你法力无边，应该可以改变人的命运。”我依旧追问着，我不知道这样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佛诚然：“我可以，如果我逆天而行，当然可以，可是你知道那代价是什么吗？你无法想象，所以我不能。”
“为我改变，你敢吗？你愿意吗？”我其实是在试探性地开玩笑，可是表情严肃，恍若真的一般。
佛也许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住了，来不及细想是真是假，只见他眉头微蹙，转而又笑道：“你这孩子，总拿佛来取笑，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慈悲为怀、吐纳烟云的佛难道会为一个女子的玩笑而去惩罚她吗？就算不是玩笑，你又会惩罚吗？”我几乎有些霸道，令佛不能动怒。
佛平静地看着我：“是，佛不会惩罚谁，佛是慈悲的，佛会宽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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